1993年,那是個讓人感慨萬千的年份。中國正處在鄧小平經濟改革的浪潮中,全國上下都在忙著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城市里高樓拔地而起,農村也在摸索著怎么跟上這股潮流。我那時候剛從部隊副團長崗位上轉業回來,帶著一身軍旅經歷,卻不知道該怎么融入這飛速變化的平民生活。有一天,我聽說縣里新來的女縣長要來檢查工作,沒想到這一見,竟讓我撞上了過去的老熟人——她居然是我當年在部隊里帶的班長!
我從部隊回來后,被安排在縣里一個國營農機廠當了個車間主任。這廠子是咱們縣的支柱產業,專門生產拖拉機和一些農用設備。說實話,從副團長到車間主任,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部隊里我管著幾百號人,指揮起來有板有眼,到了廠里卻得跟一幫老工人磨嘴皮子,還得學會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生產報表。
那時候的廠子正趕上改革的風口。上面要求提高效率,可下面的人還是老一套的鐵飯碗思維,干多干少一個樣。我剛去的時候,車間里紀律松散得很,有人上班偷懶,有人干脆躲去抽煙。我看不下去,就拿出了部隊那套管理辦法,給工人定規矩,搞培訓,還弄了個獎勵制度,誰干得好就多發點獎金。慢慢地,生產效率是上去了,廠里領導也開始對我刮目相看。可我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部隊里那種熱血沸騰的日子好像再也找不回來。
再說說那時候的社會環境吧。93年,全國都在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咱們縣也不例外。縣里到處都在搞建設,修路、建廠、招商引資,忙得熱火朝天。可對我們這些轉業軍人來說,日子卻沒那么好過。部隊里學的那些東西,像隊列指揮、戰術演練,到了地方上根本沒人稀罕。好多人轉業后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有的甚至只能去干體力活。我算運氣好的,靠著部隊的關系進了廠子,可心里那股不甘勁兒一直沒散。
再說說那位女縣長吧。她叫李華,是縣里新上任的頭頭。那時候一個女人能當縣長,真是稀罕事,尤其在咱們這種小地方。李華上任沒多久,就干得風生水起。她推了好多新政策,比如修學校、搞衛生站,還特別重視讓女工也能有份正經工作。她這人辦事利索,腦子活泛,大家都說她是個能干的主兒。
我后來才知道,李華跟我一樣,也是部隊出來的。她當年是我手下的一個班長。那時候她在部隊里可不簡單,雖然是個女兵,但干起活來一點不比男兵差。她帶的那幫兵紀律好,任務完成得也漂亮。我記得她特別能吃苦,有一次部隊拉練,她帶著班里的人硬是扛著裝備走了幾十公里,沒一個掉隊的。后來她轉業了,聽說考了大學,又一步步進了政府,最后居然爬到了縣長的位子上。
李華這路走得不容易。93年那會兒,女人想在官場上混出頭,比登天還難。尤其是她這種部隊出身的,很多人覺得她就是個粗人,沒文化。可她硬是憑著一股子韌勁,闖出了一條道。她當縣長后,有人背后議論,說她靠的是關系,可我清楚,她那本事是實打實干出來的。她在部隊里練就的那種不服輸的精神,到了地方上一樣管用。
那天是夏天,縣里通知說縣長要來廠里檢查。我早早地帶著人把車間收拾得整整齊齊,工人也都穿上了干凈的制服。車子開到廠門口時,我站在那兒等著,心里還想著怎么跟這位新縣長匯報工作。車門一開,李華走下來,穿著一身樸素的衣服,氣場卻很足。我迎上去,剛想敬個禮,手抬到一半就僵住了——這張臉太熟了!
她走近時,我也看清了她的模樣。歲月在她臉上留了點痕跡,可那雙眼睛還是那么銳利,跟當年在部隊時一模一樣。她朝我伸出手,我趕緊握住,心里卻翻江倒海。她顯然也認出了我,嘴角微微上揚,眼神里多了幾分暖意。我們沒說話,可那一下眼神交匯,過去的事全涌上心頭。
檢查的時候,李華很認真。她問了廠里的產量、工人的情況,還關心了設備更新的進度。我一邊回答,一邊偷偷打量她,心里感慨萬千。她現在是縣長,高高在上,可我還是能從她身上看到當年的影子。那種雷厲風行的作風,部隊里練出來的習慣,一點沒變。檢查完后,她在辦公室里停了一會兒,我們單獨待了幾分鐘。她沒開口,只是朝我點了點頭,我回了個點頭。那一刻,我知道她也跟我一樣,想起了過去。
說起我和李華的緣分,還得從部隊那會兒說起。她當班長時,我是她的直屬領導。那時候部隊條件苦,訓練強度大,可她從沒喊過累。我記得有一次夜間行軍,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路上還有泥濘。她帶著班里的兵走在前頭,有個小伙子崴了腳,走不了了。她二話不說,找了幾根樹枝和衣服做了個簡易擔架,跟另一個兵輪流把人背回了營地。那天晚上,全團都知道了她的事,大家都夸她有擔當。
還有一次,我們團接到任務,要去支援地方抗洪。李華帶著她的班沖在最前面,扛沙袋、堵缺口,干得比誰都賣力。洪水退了后,她班里的兵個個累得站不穩,可她還是挺直了腰桿,跟我匯報任務完成情況。那時候我就覺得,這丫頭將來肯定有出息。
如今看到她成了縣長,我心里既驕傲又復雜。她從一個班長走到今天,靠的是真本事。而我呢,雖然也在廠里干得不錯,可總覺得自己這些年沒啥大起色。她的成就讓我既佩服,又有點自嘆不如。
那天檢查后,我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腦子里翻來覆去地想。跟李華比,我這輩子好像平淡了點。她轉業后上了學,進了政府,一路往上爬。而我回了老家,進了廠子,日子過得踏實卻沒啥波瀾。按理說,我在部隊的級別比她高,可現在她成了縣長,我卻還是個車間主任。這差距,讓我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可轉念一想,人和人的路本來就不一樣。她有她的機遇,也有她的付出。我留在縣里,是因為家里老母親需要照顧,我得守著這片地。她沒這些牽掛,就能放手去闖。況且我在廠里也不是沒成績,產量上去了,工人們日子也好過了,這不也是一種貢獻嗎?想到這兒,我心里平衡了些。
再說說那時候的社會吧。93年,經濟改革讓好多人發了財,可也讓不少人迷了路。我們這些轉業兵,很多人找不到方向,有的甚至混得不如普通工人。而像李華這樣的女人,能在官場上站穩腳跟,更是鳳毛麟角。她的成功,不光是她個人的勝利,也是對那時候性別偏見的挑戰。
李華的事讓我想了很多。那幾年,中國變化太快,市場經濟一來,啥都得講效益。廠里以前那種混日子的狀態慢慢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競爭和壓力。我們這些老兵,得學會適應,不然就得被淘汰。李華能當縣長,說明部隊那套東西不是沒用,關鍵看你怎么用。
我還想到性別的事。那時候女的想干大事,太難了。李華在縣里開會,底下肯定有男人不服氣,可她硬是靠成績把嘴堵住了。她這人,從部隊到地方,都沒變過那股子倔勁。而我呢,雖然沒她那么顯眼,可也在自己的崗位上盡了力。咱倆的路不一樣,可那份為國家干點啥的心沒變。
李華走后,我站在廠門口看了半天,心里五味雜陳。跟她一比,我這幾年好像太安穩了。可她那樣子,又讓我覺得部隊的日子沒白過。我們當年學的紀律、責任,到哪兒都丟不了。她用她的方式干大事,我也有我的小天地。想到這兒,我心里忽然亮堂了。
后來,我在廠里干得更起勁了。我開始琢磨怎么讓廠子再上個臺階,比如引進新設備,或者跟外面的企業合作。我還跟工人聊得更多了,想知道他們咋想的,咋干的。那次跟李華的碰面,像點了一把火,讓我重新找回了干勁。
幾年后,我聽說李華又升了職,去了市里。我一點不意外,她那本事,天生就該干大事。而我呢,后來把廠子帶得更好了,還得了個縣里的先進工作者稱號。跟她比,我這成就算不上啥,可我挺知足。
93年那次檢查,成了我心里一個抹不去的記憶。她和我,從部隊到地方,走了兩條路,可那份情誼和信念,一直沒斷。社會變了,我們也變了,可有些東西,永遠留在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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