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螞蟻的臉 畫|馬桶

早幾天，南門的幾個老口子在茶館吃包子，都不扯這工程那業(yè)務(wù)了，現(xiàn)在有工程沒人做，專業(yè)提籃子的人都靠邊站了。那些業(yè)余提籃子的老口子，也就刷刷斗音，看看微信朋友圈，扯一扯殲10打下了多少架印度飛機，也沒有人會介紹業(yè)務(wù)，到巴基斯坦去收廢品。

一個老口子又扯到中日友好醫(yī)院的肖醫(yī)生，正五十K告狀，兩個歪五十K（一個已婚護士長，一個博士妹子）都被開除了。大家都罵肖醫(yī)生缺德害人，名牌醫(yī)院的護士長、博士，那種含金量不是開個店勤勞一生就有的！

幾個老口子也是很久沒見面，卻為了一個網(wǎng)上的卵事扯得涎飆水射，在老口子眼里，男人花心，搞只畫符子，找只麗格朗，在不影響工作和家庭的情況下，根本就不算球事！肖醫(yī)生玩得太花，把別個的堂客搞駝肚，要是護士長的老公是一個愛面子的長沙老口子，分分鐘會被砍死！那博士妹子，年輕不懂事，當師父的怎么可以把她肚子搞大？箇是么子名牌醫(yī)院名牌醫(yī)生？簡直禽獸不如！

有一個老口子發(fā)現(xiàn)了一個細節(jié)，就是肖醫(yī)生在做這兩件壞事期間，都把這兩個女的帶回了西安老家見了父母。老口子吵翻了天，按理說，肖醫(yī)生的父母不可能不曉得崽冇離婚，不應(yīng)該接待崽的畫符子，要知道能夠培養(yǎng)出北大高才生的父母那都不是一般的父母（有的一個縣都出不了一個北大學子），肖醫(yī)生的父母竟做出這缺德沒屁眼的事，將來如何有老臉面對自己的兒媳婦（盡管鐵定會離婚，兒媳婦卻無過錯），如何面對自己的孫女？

老口子都同情那兩個女的，認為肖醫(yī)生的父母更有欺騙性，他們覺得那兩個老鬼的行為簡直不可理喻，吃噠屎……

這個時候金盆嶺的老口子黑泥巴說道：“像肖醫(yī)生跟他父母箇屁眼鬼，金盆嶺也有過……”

“真的啊？快講啰！”另外幾個老口子異口同聲地催促道。于是黑泥巴清了清嗓子，娓娓的講述了發(fā)生在金盆嶺的一樁血案。

那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金盆嶺上的“白喜事單位”還未搬去陽明山，每天那幾十米高的煙囪濃煙滾滾，仿佛在告訴世人什么是人生。

那時候革命陵園沒現(xiàn)在的規(guī)模，一片荒山，山腳下住著一些菜農(nóng)戶，其中有戶人家，戶主名叫“歪嘴子”，只能占便宜不能吃虧，遠近住戶都躲著他，話都懶得跟他多講一句。歪嘴子自身不怎么樣，卻育有一雙人見人愛的兒女，特別是崽伢子仁良，長得比肖醫(yī)生還帥，也很會讀書，可惜高考失誤，以一分之差沒有考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當年金盆嶺上有家飯店，七十年代末就開起，不顯山不露水，連個牌子都沒有，老倌子炒菜，婆婆當下手，由于離“白喜事單位”近，生意不曉得幾好，來的都是辦白喜事的客，一來就是幾桌上十桌，老板早就掌握了又快又好做爛肉飯的訣竅，反正只有十二道菜，主菜紅燒肉，蒸圞雞，整魚……食材新鮮份量足價格適中，形成了口碑，兩公婆請了鄉(xiāng)里侄兒一家來忙，一天到晚搞手腳不贏。

老兩口特別勤儉節(jié)約，沒穿過一件好衣服，家里沒件像樣的家具，連電視機都是黑白的，唯一的珍愛之物就是寶貝女兒慧娟，從小就什么事也不要她做，讓她安心讀書。慧娟喜歡電腦，幾千塊錢的4 8 6，老兩口二話不說，買買買！

慧娟跟仁良是同學，仁良沒考上大學，她比他還難受，鼓勵他別放棄別氣綏，經(jīng)常帶仁良回家吃飯，倆個人談起了戀愛。

慧娟五官長得很精致，人也很聰明，唯一的缺陷是個子太小巧了一點，跟仁良站在一起，從外觀上看明顯是男強女弱，這讓她有點自卑，她覺得家里的環(huán)境也是稀爛的，配不上白馬王子仁良，于是應(yīng)聘到了一家廣告公司做了文員。

慧娟電腦打字厲害，學會了排版制表格，加上她工作細心認真負責，很快就升任了辦公室主任，公司還給她配了車。反觀仁良，沒有文憑，又不想干體力活，到外面應(yīng)聘業(yè)務(wù)員，都是不帶底薪的，在社會上混了幾年，除了掏出張名片，上面印了“業(yè)務(wù)經(jīng)理”，口袋比臉還干凈。

慧娟不但不嫌棄他，反而加大對他的扶持力度，只想到了法定結(jié)婚年齡就跟他扯證結(jié)婚。

愛屋及烏，慧娟不僅對仁良好，對仁良的家人那也是好得不得了，仁良的父母只要稍微不舒服，慧娟便會開車送他倆去醫(yī)院做檢查，開藥；仁良的姐姐找了個吃喝嫖賭的貨車司機，結(jié)婚未兩年，被打得鼻青臉腫，抱著毛毛逃回娘家，連贍養(yǎng)費都要不到，慧娟便安排姐姐到飯店收銀，把她當成大姑子照顧。

花著慧娟的工資、打扮得婊子崽一樣的仁良卻不做正事，在外面勾搭上了一個國企大老板的公主，那妹子外表漂漂亮亮，說話秀聲秀氣，看不出腦子不正常，仁良同她談了三個月戀愛后，那妹子突然失蹤了，家里懷疑人被害了，報了案。派出所民警調(diào)查得非常仔細，幾乎把仁良同公主交往的過程問了個底朝天一一公主在任良家睡過，而且不止一次，也就是說仁良一家人在享受慧娟的好時，一面相互配合打著公主的歪主意，這些情況傳到了慧娟的耳朵里，氣得患上了失眠癥。

丑事敗露后，仁良的姐姐沒臉在飯店呆了，出去打工了。半個月后，失蹤的公主手牽著一名廣州靚仔，回到了家中，原來花癡云游南國拍拖去了。仁良洗清了嫌疑，重又神氣活現(xiàn)，年輕人沖動犯錯，人們并沒有認識到這是多大的惡行，慧娟也原諒了仁良，倆個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接連生下了兩個小孩。

這期間金盆嶺好幾座高聳入云的大煙囪都停止冒煙了，陸續(xù)拆除，房地產(chǎn)開發(fā)熱火朝天，慧娟家的飯店也被拆遷，老兩口六十多歲了，干不動了，也不需要干了，他們把一張六百萬的存折交給了女兒，叮囑她隨便去做點什么生意，這錢是辛苦多年積攢下來的，養(yǎng)老和醫(yī)療有了保障，錢對老人沒一寸用。老兩口城里都不愿住，花了兩千元在河對面的望城坪塘買了棟農(nóng)民屋，平時就在那里喂雞種菜，常年供應(yīng)女兒家的土菜土雞蛋。

仁良做夢都想不到岳父存了這么多錢，他慫恿慧娟拿出一百萬，幫他在鋼材市場注冊了一家公司，招兵買馬當起了老板，他本身沒卵水平，招的人也不行，一百萬很快就虧空。生意歷來如此，再火紅的市場，永遠只有一部分商戶是真正賺錢，一部分人是混混，一部分人哄鬼搞詐騙。

仁良又打起了餓頭主意，盯上了莫姐，莫姐是一家國營鋼材銷售公司的銷冠，仁良使出渾身解數(shù)，承諾按銷售利潤50 ％提成，從莫姐手上挖來幾千萬業(yè)務(wù)，一下做起來了，公司鳥槍換了炮，裝備更是全面升級，花錢買了張大學本科文憑，還去讀了個M B A班，沒事打打高爾夫，跟更高的圈層談更大的理想和合作。

在讀M B A期間，仁良又勾搭上了班上的女同學燕子，燕子是一個房地產(chǎn)老板的畫符子，形象能力都非常出眾，唯一郁悶的是三十歲了還不能嫁人。仁良又是老套路重演，把燕子往父母家里里帶，讓歪嘴子幫兒子完成重情重義有責任有擔當?shù)娜嗽O(shè)，燕子稀里糊涂懷了孕，待到要臨盆了，仁良還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答復，燕子家里壓不住，大鬧了起來。

這邊慧娟知道后，那更是義憤填膺，準備到燕子單位討說法，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一鬧仁良便犯了重婚罪，抓去坐牢生意也會垮，兩敗俱傷，仁良畢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好聚好散。兩人協(xié)議離婚，仁良須把挪用岳父岳母的六百萬退還，房產(chǎn)解除抵押，孩子各分一個，支付五百萬離婚費。仁良同意了，按照帳面計算，他賺了兩千萬，但要支付完這些款項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支付到位后對生意也會有影響。

慧娟結(jié)婚后便辭了職，在家做家庭主婦，毎月家里幾萬的開支全由仁良出，仁良又信誓旦旦保證與燕子一刀兩斷，明明知道是鬼話，她也只能選擇相信。

燕子生了孩子后，把家安在距離仁良家十分鐘路程的地方，細伢子跟仁良親，仁良也經(jīng)常來，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只能無可奈何。對仁良來說，兩個家都重要，兩邊跑累是累了點，累并快樂著。

話說莫姐，死心塌地幫著仁良搞業(yè)務(wù)，被單位發(fā)現(xiàn)吃里扒外，開除了公職，不久又離了婚。莫姐開始蠻體貼仁良，覺得他貸了款，壓力大，部分貨款沒收回，提都沒提業(yè)務(wù)費的事，幾年后聽說貨款已全部結(jié)清，興沖沖去找仁良結(jié)賬。

仁良把臉一翻，“哪有利潤？資金成本管理成本一攤，還虧了。”

莫姐不死心，總是來找仁良要算賬，仁良懶得理她。莫姐開始改變方法，聲淚俱下地求仁良可憐她，紿幾萬塊錢讓她做夜宵攤。仁良很不耐煩，說幾萬塊他都沒有，打發(fā)了她三千塊錢，警告她下次不要再來！

沒過多久，錢又用完了，那天晚上，莫姐拿著一把撈刀河剪刀出了門，剪刀是她買來剪嗦螺屁股的，夜宵攤開不了，剪刀也沒用了，她想把剪刀退給店家，去買碗粉吃，店家沒有理睬她。

她又一次想到仁良，找到仁良父母家，那一天仁良也正好在。她跪在客廳，求他結(jié)清業(yè)務(wù)費，仁良一看到這邋遢的不上檔次的人就火冒三丈（包括每周送菜的岳父岳母他都看不順眼），大聲地咒罵，喝令莫姐滾出去。

莫姐磕頭如搗蒜，嘴里說著奇怪的話，“求求你求求你，你不給錢給我我就會死！求求你求求你，一日夫妻百日恩……”

仁良根本就不想惹這個神經(jīng)病，背起高爾夫球包就要離開。歪嘴子一聽來脾氣了：“你箇瘋子婆，敗壞我崽名譽，你什么檔次？他什么檔次，還一日夫妻……我吥！”歪嘴子快七十歲了，仍然耳靈眼尖，他一眼瞥到了莫姐放在上衣口袋的剪刀，尖叫道：“哎呀！你還攜帶兇器，圖謀不軌一一”

這下把仁良徹底惹怒了，他放下球包，抽出球棒，雙手緊攥著，對著莫姐劈頭蓋腦一頓棒擊，莫姐被打得血流滿面，暈死了過去。

仁良氣喘吁吁地對父親說：“你躺地上，我馬上報警，就說她進屋行兇……警察把她抓走后，送你去醫(yī)院，你就賴在醫(yī)院不出來，這回搞就要把她搞死！”

接著仁良彎下腰，從莫姐口袋掏出剪刀，放到她手里。驀然，莫姐一個激凌，競?cè)恍蚜耍舻都庹龑χ柿嫉囊d部，完全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鋒利的剪刀劃開了仁良的褲子，露出了不該露出的東西。“麻雀，麻雀，我要喫麻雀！”莫姐興奮地狂呼，一剪刀下去，鮮血濺了她一身。

左鄰右舍因為討厭這家子而窗門緊閉，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以致于延誤了送醫(yī)時間，三醫(yī)院的醫(yī)生遺憾地說：“要是早來十五分鐘，還可以接上。”莫姐被抓后，經(jīng)鑒定已經(jīng)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病，送去精神病院強制治療。

黑泥巴的故事講完了，這個故事太沉重，仁良的所作所為跟肖醫(yī)生相似，但結(jié)局比肖醫(yī)生的結(jié)局慘多了。那些老口子聽了半晌都沒吭聲，不住地搖頭嘆氣，“咎由自取，人非圣賢難免犯錯誤，但不可以壞到冇邊！”

沒有人懷疑故事的真實性，黑泥巴硬扎，早些年拆遷，黑泥巴的哥哥早就死在武漢，嫂子改嫁找不到人，黑泥巴花費無數(shù)周折找到侄女，把屬于哥哥的房產(chǎn)過戶到了侄女名下。黑泥巴做過“白喜事單位”的零碎業(yè)務(wù)，他知道人在瀕死之際，最大的愿望就是求得心安。

有人問黑泥巴，仁良現(xiàn)在怎么樣了，黑泥巴沒回答，眼里滿是悲傷。仁良肯定還活著，為了照顧他的面子，用的肯定是化名，說是金盆嶺的“肖醫(yī)生”一點沒錯。

另一個老口子說：“不要問了，連命根子都沒有了，有再多的錢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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