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俗女養(yǎng)成記》已經是謝盈萱的極限了,時隔5年,沒想到還有新高峰。
近日,由劉若英自編自導、謝盈萱主演的Netflix新劇《忘了我記得》(以下簡稱“忘了”)迎來完結,豆瓣評分飆至8.3。“中女代言人”謝盈萱依然在演中年女子的困境和命題,只不過這次的狀況更復雜,也更像是“陳嘉玲”的升級版困局。
如果說《俗女養(yǎng)成記》的結局用看似圓滿的婚姻塑造了中女童話,那么《忘了》更像是寫給東亞成年人的故事。中女除了年齡、職場危機,是否還有更多需要探討的話題?許多看似平穩(wěn)沉重的成年人,實則需要重建內心的秩序——直面與原生家庭的關系、衰老與死亡的課題。
劉若英的戲中與劇外
像大部分描述中女困境的劇一樣,《忘了》的開場,同樣是遍地雞毛的中女生活。
年過四十的程樂樂(謝盈萱飾),白天是便利店的兼職員工,晚上則當脫口秀演員。她的丈夫是律所合伙人,礙于自己的體面,丈夫希望她能回歸家庭當主婦,對外謊稱她是“銀行高管”。
不平等的社會地位,使得兩人的爭執(zhí)日漸增多,婚姻危在旦夕。與此同時,人到中年的程樂樂,還得面對母親的驟然離世、父親罹患阿爾茨海默病等各種突如其來的打擊。
(圖/《忘了我記得》)
現實不是肥皂劇,中女的成長和蛻變不只經由愛情。在劇上線之前,劉若英就在社交平臺上分享了這部劇對自己的意義,雖然《忘了》不是她的自傳,但里面的許多情節(jié),都是她這些年經歷過的、放不下的。
譬如父母的離異。劉若英和程樂樂有著相似的心路歷程。劇中,程樂樂小時候,身為船員的父親一出海就是十來天,常年在外。而母親在她10歲時不堪壓力,離家出走,這讓程樂樂一直認為“母親討厭自己”。
劉若英的父母,在她2歲時選擇了離婚,后來,劉若英一直在祖父母身邊生活。她在《我的父親母親》中寫道,有一天,后媽偷偷對她說,其實是媽媽認為她是“克星”,所以才和爸爸離婚的。雖說這可能是假話,卻讓父母的離異成了劉若英內心的傷疤。
家庭關系不是數學題,它本身的復雜多維,沒有單一答案,所以“家庭”才成為人們永恒的討論話題。劇中的程樂樂,盡管曾對父母心懷不滿,但最終選擇走進他們的境遇,嘗試理解他們抉擇背后的因由,她明白,父母都是被時代、家庭和疾病困住的普通人。
這或許也是劉若英對童年的回望與投射。劉若英曾說,當導演,是為了在作品中照見自己。父母離異、夫妻分居、生老病死,《忘了》里的大多數元素,其實都留存著劉若英的剪影。
(圖/《忘了我記得》)
無論戲中還是劇外,父親都是一個讓她們“又愛又恨”的角色。程樂樂討厭父親的不靠譜,但同時也在潛意識中欣賞他天馬行空的幽默與自由。劉若英也曾感嘆父親的“不羈”,說他放下大好前程的海軍不做,拿了10萬元退役金,開了間“作家咖啡屋”,又開了家電影公司,結果都賠光,但在劉若英的記憶中,父親還是“一個過分幽默浪漫的人,天塌下來的事,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劉若英說秦漢飾演的父親,角色原先設定為小賣部老板,后來考慮到秦漢的形象,才改為了船員。但無論是小賣部老板還是船員,都與劉若英的父親經歷極為相似。(圖/《忘了我記得》)
面對親人離去,以及與親人的阿爾茨海默病對抗的痛苦,劉若英同樣經歷過。她在《今年桂花不飄香》里寫,從來沒想過公公(祖父昵稱)會變老,直到第一次聽到醫(yī)生說“請家屬不要離開醫(yī)院,怕通知不及”。祖父離世后,劉若英的祖母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劉若英在社交平臺分享照顧祖母的日常,溫馨的背后,藏著慌亂與痛苦。
在接受采訪時,劉若英說拍攝《忘了》的初衷,是希望觀眾在看完劇后,當他們面對生活的苦澀,能感覺到自己“不孤單”。
很多創(chuàng)作者可能一輩子都在講述一個故事,劉若英作為創(chuàng)作者也一樣。年輕時的劉若英歌唱愛的遺憾與永恒;人到中年,見識了復雜,也開始詮釋復雜。《忘了》不只是一部描述中女愛情狀態(tài)的作品,它有一個更宏大的命題,它述說的不只是愛情、友情、親情的遺忘,還有所有人與人的情感關系。
和解不在原諒中,
而在接納真實里
告別, 是《忘了》的主線。編劇用了三場告別講述了中女被生活夾擊的窘境、成長的蛻變,其中花了最長筆觸講述的人物,是患上阿爾茨海默病的父親。
程樂樂有一個非常“不靠譜”的父親。有多離譜呢?小時候,父親逛菜市場可以把女兒弄丟;長大后,不僅在女兒的婚禮上遲到,還意外摔跤、沒能到達現場,甚至需要女兒穿著婚紗趕往醫(yī)院為他善后。
(圖/《忘了我記得》)
縱觀過往的華語影視作品,“父親”這一角色尤其是典型的東方家庭父親形象,幾乎都被冠以“隱忍的頂梁柱”“穩(wěn)重如山”的厚重標簽。他們肩負責任、沉默寡言,用威嚴的訓誡為子女規(guī)劃前路。
但程光齊沒有規(guī)則、沒有訓誡、沒有對女兒的要求,他會像搞笑藝人一樣提前寫好被女兒吐槽的遺書、會心血來潮地為自己舉辦一場“模擬追悼會”。臨終前仍叫錯女兒名字,讓程樂樂在葬禮上講段子:“老頭到死都在給我送素材。”
在程樂樂的記憶中,程光齊完全就是那種行為荒誕的大人。久而久之,父親的“負面形象”也成了反面教材,牢牢釘在程樂樂的心間,她總是選擇性地、反復地記得他的疏忽與缺席。
程光齊的“好”與女兒記得的“壞”是一面如影相隨的鏡子。正如劇名,“忘了”與“記得”是兩個緊緊相依的命題,當大人們總習慣朝缺憾面看去,是否也遺忘了當下的美好部分?
(圖/《忘了我記得》)
《忘了》沒有盲目地鼓吹“愛能治愈一切”,只是借由一對父女關系的倒置解構——用父親的遺忘、女兒的重新“看見”,呈現了一個人的雙面。
當失智的癥狀逐步使程光齊所有的社會功能剝離,他依然記得用雨中跳舞的方式提醒女兒尋找快樂,記得女兒愛吃荷包蛋。程樂樂不再費力質問父親“你為何這樣不負責任”,而是直面了一個人的好與壞——他有局限,會跌倒,像個“摔斷腿的超人”。
當父親被迫地遺忘著過往,程樂樂選擇重新拾起童年的碎片,用脫口秀記錄著父親的一切,不管他是好是壞。人到中年,在重新審視與原生家庭的關系中,程樂樂才終于得到了治愈和解脫。
當了“逃兵”的媽媽,
放手的女兒
除了非常規(guī)的父親,《忘了》同樣塑造了一個非傳統的媽媽。
你所熟悉的母愛是什么?如果要用一個形容詞來表達它,你會用什么?過去,熒幕總把媽媽塑造成一個完美的犧牲者和奉獻者,但在程樂樂的記憶中,媽媽對她的愛,是溫柔、是怯懦,也是自私的。
程樂樂的母親王曉芳年輕時是個活潑動人的歌星,與父親一拍即合,迅速成家生娃。由于父親常年漂在海上,所有的育兒任務也都落在了母親頭上。也許覺得這樣的日子太過煎熬,程樂樂10歲時,母親突然離家出走,只留下一碟蛋炒飯,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圖/《忘了我記得》)
《忘了》新穎的點在于,它沒有給母親尋找任何出走的借口。很多劇都會給母親的離開尋找設置更嚴峻的情境,比如重病、被家暴,但在劇里,母親沒有親自解釋正當的理由。女兒猜想,母親或許是因為產后抑郁,又或許是為了夢想,為了逃避育兒的壓力離去,總之,她是為了重新過自己的生活。
媽媽當了“逃兵”,程樂樂因此恨過她、怨過她,被拋棄的創(chuàng)傷影響了她成年后的婚姻關系,使她極度恐懼“不被需要”。但從始至終,《忘了》沒有談論誰對誰錯,只是承認了這世界上,的確有一些女性不必非得要做媽媽,或者沒有心力做媽媽。
它從旁觀者和女兒的兩種角度,詮釋了錯綜復雜的母女關系。母愛有太多種了,也許是悲傷的聲嘶竭力、是無限的溺愛或奉獻、是空虛的控制欲,但也可能是王曉芳這種——她偷偷買下脫口秀門票想看女兒演出,卻因膽怯和自責不敢現身。
(圖/《忘了我記得》)
程樂樂一直認為母親不愛自己。當媽媽離世后,她才在回憶中慢慢記起了愛的細節(jié)。原來媽媽離家的那天,是她鼓勵媽媽尋找自己的快樂。程樂樂的刻意遺忘,是為了逃避被媽媽放棄的悲傷,但媽媽為她做的蛋炒飯、抱著她睡覺的笑容,其實早已是愛的證明。
女性是復雜的,愛也是多元的,就像在脫口秀舞臺上,程樂樂含淚對母親說的話:“作為一個女兒,我沒有原諒你。但作為一個女人,我可以理解你。”當程樂樂讀懂了母親的軟弱與逃避,這何嘗不是一種女性主義視角。
得到與失去,是人生常態(tài)。熒幕上中女一地雞毛的生活,既是一個時代下的群體畫像,也是每一個女性努力生活的剪影。中女的愛可以是多元的,當中女的感情不再限于愛情,有關女性的成長敘事,也將變得寬闊。
作者 | nico 編輯 | Felicia 運營 | 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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