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7月6日,河南龍王店戰場上硝煙未散。一輛國民黨軍隊的坦克被華東野戰軍戰士截停,幾個戰士跳上坦克,用手榴彈敲著艙門喊話。
僵持片刻后,坦克里陸續鉆出四個國民黨軍官。為首那位身穿將官制服的人一出來就挺直腰板,對著圍上來的戰士高聲說:“我和你們粟司令是朋友,把我送過去吧?!?/p>
受傷的作戰參謀周啟賢一聽這話,上去就踹了他一腳:“你算什么東西,我們司令怎么可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戰士們接著對這個趾高氣揚的俘虜一頓暴打。事后問起打人原因,戰士們理直氣壯:“這個人直呼粟司令大名,還謊稱是粟司令的朋友,該打!”
而這位被俘后還端著架子的軍官,正是國民黨第7兵團司令區壽年。他不僅是中將軍銜,還是解放軍在戰場上俘虜的第一個國民黨兵團司令。
區壽年和粟裕確實有一段淵源。1927年8月1日南昌起義時,兩人都在起義隊伍里。粟裕擔任總指揮部警衛班班長,負責保護起義領導人的安全。區壽年則在他的舅父,第10師師長蔡廷鍇手下擔任營長。
起義部隊南下廣東途中,蔡廷鍇和區壽年私下商議:“這不是我們要走的路?!碑敳筷犨M入他們的老家廣東地界時,兩人帶著5000多人脫離了革命隊伍,重新投奔國民黨。
而這與一直堅定革命信仰的粟裕形成了鮮明對比。
二十一年過去,粟裕成長為華東野戰軍的主要指揮員,而區壽年靠著舅父蔡廷鍇的關系,在國民黨軍中步步高升,并于1948年6月成為了第7兵團中將司令官。
豫東戰役前,區壽年特意帶上了國民黨國防部印發的“匪首”粟裕通緝令。他對部下夸下??冢骸耙姷剿谠R欢ㄒセ畹模綍r候賞錢少不了!”
6月下旬,粟裕指揮華東野戰軍攻打開封。區壽年奉命率部增援,但行軍途中傳來消息:華野主動放棄了開封。謹慎的區壽年命令部隊放慢行進速度,而附近好大喜功的邱清泉兵團則快速奔向開封搶功。
這一慢一快之間,兩個兵團拉開了40公里的距離。
粟裕等待的戰機出現了,他立即調動部隊,于6月30日將區壽年兵團分割包圍在河南龍王店地區。整編75師師長沈澄年建議趁解放軍立足未穩立即突圍,但區壽年自信地說:“龍王店有一丈高的圍墻,大炮上百,坦克、噴火器一應俱全,共軍拿什么和我們打?”他堅持固守待援。
區壽年下令拆除百姓門板,征調民夫修筑工事。為掃清射界,他還命令部隊提前收割了陣地周圍所有玉米和高粱。而這些工事和路障后來卻成了他自己的噩夢。
解放軍發起總攻后不到一周,區壽年的防線就被突破。7月6日,眼見大勢已去,他帶著參謀長林曦祥等人鉆進四輛坦克試圖突圍。三輛掩護坦克很快被攔截,只有區壽年乘坐的那輛沖出龍王店向南逃竄。
坦克開到一個路口時,被一堆裝滿土的麻袋擋住了去路,這正是區壽年下令修筑的工事。坦克駕駛員猛踩油門,但連續撞擊都無法突破路障。華野18師排長印永鑫趁機躍上坦克,用手榴彈敲擊艙蓋:“不投降就炸死你們!”
區壽年顫抖著回答:“投降,投降,不要扔手榴彈?!彼e著白手絹和白手套爬出坦克,面對四周憤怒的解放軍戰士,竟嚇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地將腦袋直往坦克底下鉆”。
當戰士們搜身時,從區壽年身上找到了那張“匪首”粟裕通緝令,又氣不過打了他一頓。最終他被送到粟裕面前時,兩人對視,一時無言。
21年前南昌起義時,粟裕只是警衛班班長,區壽年已是營長;如今一個是勝利者,一個成了階下囚。區壽年忍不住問粟裕下一步作戰計劃,粟裕坦然相告準備打黃百韜兵團。
“你的胃口太大了!”區壽年瞪大了眼睛,“打仗要見好就收,切莫太過貪心。”粟裕笑了笑,沒有理會他的建議。
區壽年被俘后沒有像其他國民黨高級將領那樣進功德林改造,1950年就獲得釋放。這主要得益于他舅舅蔡廷鍇在新中國擔任要職,加上他在抗戰中的貢獻。出獄后他在民革工作過,擔任過廣州市政協常委,1957年病逝。
昔日起義時,一個是班長一個是營長;二十一年后,一個成了解放軍戰神,一個成了戰神的俘虜。
在河南龍王店那個炎熱的夏日,當區壽年從坦克鉆出高喊“我是粟裕朋友”時,歷史已經為這對曾經的“戰友”寫下了截然不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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