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3日,南京城被日軍攻陷。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成為少數未被完全摧毀的建筑之一。明妮·魏特琳以代理院長身份,將學院大門敞開,掛起美國國旗,宣布此處為“安全區”。三天內,超過3000名婦女兒童涌入校園,擠滿教室、走廊和地下室。日軍士兵多次試圖翻越圍墻,魏特琳帶著幾名中國員工站在門口阻攔,用英語反復強調“這里受國際公約保護”。一名士兵用刺刀劃破她的衣袖,她未退半步,直到對方離開。
日軍高層默許安全區存在,但底層士兵頻繁違規。12月17日,六名日軍闖入校園,聲稱搜查中國軍人。魏特琳陪同他們檢查每一間房,士兵用槍托砸開儲物柜,掀翻床鋪,最終帶走兩名剪短發的女學生。當晚,她在日記寫下:“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十小時。”此后一周,她每天平均遭遇五次類似騷擾,最嚴重時日軍直接朝天鳴槍,要求交出更多女性。
1937年12月24日,日軍指揮官來到學院,要求提供21名女性充當“慰安婦”。魏特琳拒絕后,對方威脅將強行帶走200人。經過三小時談判,最終有21名女性自愿站出。這些女性多為已婚者,她們低聲對魏特琳說:“我們死了沒關系,但剩下的姑娘必須活下來。”當晚,魏特琳在辦公室痛哭,將這段經歷寫在日記中,并特別標注:“這些名字必須被記住。”
1940年5月,汪偽政府控制的《新申報》刊文指控魏特琳“強迫婦女賣淫”。南京市民悄悄將報紙塞進學院門縫,有人在背面用鉛筆寫道:“我們都知道真相。”3美國領事館建議她立即回國,但她堅持完成學期課程。離寧前夜,數百名婦女聚集在校園,將繡著“華小姐”的手帕塞滿她的行李箱。
1940年10月,魏特琳在紐約接受精神治療。醫生記錄顯示,她常半夜驚醒,反復念叨“槍聲又響了”。次年春天,她試圖重返中國,被教會以健康為由拒絕。1941年5月14日,她在寓所打開煤氣前,給友人寫信:“我的靈魂困在1937年的南京。”遺物中有張泛黃名單,列著21個用鋼筆描粗的名字。
1999年,南京師范大學修繕隨園校區時,在圖書館地下室發現八箱未公開的難民登記冊。每冊首頁均有魏特琳親筆簽名,部分頁面殘留褐色污漬,經檢測為血跡與淚痕混合體。
魏特琳交出21名女性的決定,至今仍是歷史學界辯論焦點。支持者認為,在日均死亡人數超500人的南京,她的妥協保全了上萬生命;反對者指出,這相當于承認侵略者的“合法需求”。但鮮少被提及的是,當年自愿站出的女性中有7人幸存,其中王秀蘭在1946年東京審判作證時明確表示:“我們不是被迫,是用自己的命換其他姑娘的命。”這種底層民眾自發的犧牲邏輯,或許比任何道德理論更接近亂世真相。當人道主義遭遇戰爭鐵律,評判標準從來不在黑白分明的領域,而在深淺不一的灰色地帶。
墓碑上的“金陵永生”四字,如今被雨水沖刷得有些模糊。每年12月13日,總有人將新鮮菊花擺放在墓前,花瓣上的水珠像極了1937年冬天的眼淚——有些歷史不需要被美化,只需要被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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