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花開了！

　　6月4日，先生收到王姐發來的微信，是一組盛開的栗花。

　　王姐說，李老師啥時來六渡河看栗花啊。

　　先生問，栗花能開多長時間？

　　王姐說，開半月二十來天吧。

　　先生說，好，這就安排行程。

　　懷柔區渤海鎮六渡河村，被譽為“京郊板栗第一村”。

　　前不久，北京市文聯組織“百名作家百村行”，“懷柔小分隊”到十個村莊采風三天。先生選中六渡河村，擬寫一篇反映新農村振興的文化散文。

　　先生跟我說，上次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自己看得不夠細致，打算栗花開放的時候，讓王姐告訴一聲，自個再去六渡河自費旅游一回，住上一宿，感受感受。

　　我說，我也想去。

　　先生一本正經地說，可以呀，AA制。

　　吃了那么多年櫻桃，我直到二十來歲的時候，通過電影《我們村里的年輕人》中一首民歌的歌詞——“櫻桃好吃樹難栽，小曲好唱口難開”，才知道櫻桃是在樹上開花結果的。

　　吃了更長年月的糖炒栗子，偶爾在古詩中也會看到詠栗的詩句，比如宋代詩翁陸游《夜食炒栗有感》詩云，“齒根浮動嘆吾衰，山栗炮燔療夜饑”；比如唐代詩人韋莊《栗花落》有句，“巖下青松架短籬，半黃栗子落松枝”；然而，在去六渡河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栗子是長在樹上，還是像花生一樣長在土里的呢，更別說栗花了。

　　懷柔尚未開通高鐵和城鐵。王姐建議我們到東直門乘坐916路公交，直達懷柔城，然后再換乘公交即達。先生算了算時間，路上至少也得3個多小時。

　　我上網查了一下，有從通州區到懷柔的綠皮火車，而且起始站通州西站，離我們家只有2.4公里；從通州西到懷柔站，僅用1小時。

　　先生大喜，立馬從網上購票。

　　6月9日早晨8點50多，我和先生登上綠皮火車。剛開始，從外面看，車身是有些舊了；可是進入車廂，一眼望去，車座是深藍色底子上布滿小白圓點的棉布罩子，整潔而清新，偌大車廂里只有四五個人，像是“專列”。

　　先生說，真好，我給你拍個照吧。

　　我也給先生拍了幾張，作為留念。

　　10時許，我們走出懷柔火車站。懷柔區作協主席李靈，送我們去六渡河村。那天，王姐給先生發“栗花帖”的時候，也給李主席發了“帖子”。知道先生要過來，熱忱的李主席主動當起了“導游”。

　　沿途，李主席一邊開車，一邊給我們介紹栗子與栗花。

　　先生突然問我，聞見了嗎，這就是栗花的清香。

　　我用勁嗅了嗅，隔著車窗，什么味兒也沒聞見。

　　李主席說，右邊路旁那一綹一綹黃白色的穗狀長條，就是栗花。

　　我向外看了一眼，因車行快，又坐在后座上，什么也沒看清楚。

　　李主席說，當地的人們，夏秋傍晚坐在院子里納涼，用曬干的栗花長條花穗，編成辮子，點著火，香氣繚繞，蚊子就不會過來。

　　大約10點半，與王姐接上頭。

　　六渡河村，空氣中氤氳彌漫著栗花的香氣。

　　先生指著路邊一顆粗壯高大枝繁葉茂的栗子樹，對我說，樹上的這些“銀串串”就是栗花。

　　李主席也跟我說，你聞，多么濃烈的清香味兒啊！

　　我特地嗅了嗅，沒什么清香味兒，倒是有一種黏黏糯糯的怪怪的說不出的特殊香氣——到底是什么香呢？

　　我問王姐，您覺得栗花是清香味兒嗎？

　　王姐說，說不清，但我覺得不全是清香味兒。

　　六渡河村南有一條懷沙河，河的南岸是南山，滿山都是栗子樹；河北岸邊是一條可以雙車相向同行的水泥公路，路北側就是六渡河村——曾是懷沙河的一個渡口，村北是北山，也是滿山遍布栗子樹。

　　王姐指著南山的一大片山林，說，這一片是我家承包的栗園。

　　我們沿著河邊走著，聊著，觀覽著，走到王姐家，一處小院，大有乾坤：北邊是豪華漂亮的三層別墅，院子空間不大，南邊是一棟小二層樓，一樓是廚房兼餐廳，二樓是兩套臥室。院門迎著懷沙河東向開門，門南側釘著一個“花筑·栗香溪谷”小木牌。

　　哦！栗，香，溪，谷，正是我此際觀覽的全部感覺。

　　正午時分，王姐說，咱們就在河對岸的農家飯莊吃點鄉土風味的便飯吧，大家都說好。

　　陽光灑向青草，溪流。

　　山坡上的各種果樹最打眼，綠色的桃子已有了一點紅尖兒。王姐順手摘了幾個，說，大家嘗個鮮兒，這是自家侄女的果園。

　　繁密而金黃的杏子特別惹眼，已經熟了。王姐說，看上哪個摘哪個。我真的摘了一捧。

　　挑了一個臨河搭著涼棚的桌席，小風吹過，甚是愜意。

　　王姐點了當地名吃炸栗蘑和烤虹鱒魚，又點了兩個素菜，一份大餅，兩碗大米，一盆玉米糝子粥。

　　王姐問先生，還加個什么菜？

　　先生說，再加兩個肉菜，一個蔥爆羊肉，一個豬肉條子（事后證明，這倆菜點得不成功，差不多都剩了）。

　　上到四個菜的時候，先生說，這么好的菜，沒酒怎么行呢？

　　王姐問服務員，都有什么酒？

　　服務員說，只有一種方瓶二鍋頭，一斤裝的。

　　先生說，懷柔52度紅星純糧二鍋頭是名品，可惜沒有。

　　李主席說，我的車后備廂有整箱二鍋頭，要不去取一瓶。

　　先生說，將就著喝吧。一個人就拿茶杯盛酒喝起來。

　　服務員一邊上菜，一邊感嘆，這天，干熱，多少日子沒下雨了。

　　先生開玩笑說，大人物出門帶風帶雨，這就下！

　　吃著飯，飲著酒，說著話。忽然一股涼風吹來，頓時陰云密布，滴下大粒雨滴，風，雨，越來越緊，越下越大。

　　王姐招呼服務員，趕緊挪席進屋。

　　瓢潑大雨，瞬間而來！

　　我悄悄買單，被王姐看見了，說您也真是的！

　　我惦記著下午賞栗花，便岔開話題問先生，你看看什么時候雨停？

　　先生大聲說，拿紙拿筆來！

　　我跟服務員要了紙筆。先生看手機時間是1點25分，在紙片上寫道，4+4，應該是8分鐘雨停，保險起見，便寫下“10分鐘內雨停”。

　　雨停了。大家看手機時間，1點33分，恰好8分鐘。

　　幾個人呵呵大笑，說，真準！

　　李主席用手機拍下那張紙片。

　　先生笑著說，無他，碰巧了。

　　午后步行上山去看栗花。

　　走近橋邊，正好趕上村支部書記在指揮工人們疏通河道呢。先生約王書記到河邊茶舍，飲茶聊天。我趁機一個人走出來，到附近王姐的栗園，觀賞栗花。

　　這是花？啊，完全顛覆了我的認知！

　　花一般不都是有骨朵，有花苞，或含苞待放，或盡情綻放嗎？花謝了，結果了，花與果，是有因果的，有關聯的。

　　而我此時面對的，是漫山遍野與橡樹有些相似，高大而枝葉茂盛的栗樹。

　　可是，細瞅細嗅它的花，花是花，果是果，一邊開著花，一邊結著果，雖然果實此時只是嫩小的綠色毛刺小球狀，但它看上去是與花全無關聯的，你開你的，我結我的。

　　我也看到樹下遺留的往年開裂的栗皮，既像刺猬的外形，又有些像榴蓮的外殼，當然是“縮微版”的。

　　而且，栗花像是一串串銀白色兼淺黃色如玉米筍，又有點像毛友友草的四五寸長的“小花束”……每一簇“花束”有五六串的，也有三四串的，不等。

　　這就是驚到我的栗花！

　　我和先生在王姐的大別墅住了一宿。

　　“栗香溪谷”真涼爽，得蓋被子睡。

　　換了地方，我睡不踏實。總在琢磨，栗花的香味到底是什么香？

　　回想這一天，先生肯定地說是清香；李主席也說是清香；王姐的愛人劉大哥說，就是清香；王姐的兒子也脫口而說，整個花期，“栗香溪谷”都飄散著栗花的清香。

　　為什么我跟大家嗅到的不一樣呢？

　　我總是覺得，此香不同于普通的花香，有些微感甜膩的澀味，有點像栗蓉的味道——用栗產品的栗蓉，來形容栗花的味道，這有點那個；但是不管怎么說，也不是清香的味道啊！

　　循著原路回到通州。正好女兒打來電話。

　　我問她，你知道栗花的味道嗎？是清香的嗎？

　　女兒說，我見過牛津大學里的栗樹，那栗子是馬栗，那栗花的味道，甜甜的，有炒栗子的香味兒，但不是清香。

　　女兒說，媽媽，每個人的味覺是有差異的，味覺，也多少帶著一些想象在里面。有一則美國《科學》雜志上的資料，我正要給您和爸爸分享：據美國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一項最新研究證實，氣味和記憶之間是有密切關聯的。這個實驗，選取了7種有代表性氣味的精油香氛——玫瑰、橙子、桉樹、檸檬、薄荷、迷迭香和薰衣草。參與者一周7天，每晚只需嗅一種氣味兩個小時，結果顯示，豐富的嗅覺刺激后，參與者的記憶力，較6個月前提升226%。

　　先生說，這個好啊，我得試試。

　　我問女兒，有關于栗花的分析資料嗎？

　　女兒笑著說，這個真沒有。

　　先生建議我，查一查《本草綱目》。

　　明代藥王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也沒有記載栗花的香型及香味兒，只查到栗子的藥用價值。可不嘛，這是“藥典”。

　　《本草綱目》記載：“栗實【氣味】咸，溫，無毒。火煨去汁，亦殺木氣。生食則發氣。”我知道人們為什么吃“炒”栗子了。

　　《本草綱目》還講：“【主治】益氣，厚腸胃，補腎氣，令人耐饑。”可見，我喜食炒栗子，相當于主食，而且多有益處。

　　《本草綱目》也提到了栗花，“（農歷）四月開青黃花，長條似胡桃花。（果）實有房猬，大者如拳”“其花作條，大如箸頭，長四五寸，可以點燈”。

　　關于花事，“開青黃花”，“可以點燈”兼熏蚊子，與我這兩日看到聽到的頗相近。

　　回來后，不能忘懷兩種美食。

　　一種是品嘗過的。先生訪問開民宿的強哥小夫妻時，他們上了一道茶點——烤栗餡兒小餅，形如北京的火燒，但是好吃太多。

　　只是，《本草綱目》提醒：“栗作粉食，勝于菱、芡，但以飼孩兒，令齒不生。”又說：“（栗子）小兒不可多食。生則難化，熟則滯氣，膈食生蟲，往往致病。”

　　可見，大醫家“仁心仁術”，“醫者父母心”。

　　還有一種未吃到的，是最具當地特色的“栗子燜肉”。

　　王姐和先生劉大哥并兒子，都“專題”講過這道菜。

　　王姐說，現在的“栗子燜肉”，多是預制菜，燜肉是事前燉好的，栗子也是事先準備好的。而傳統的“栗子燜肉”，栗子不是現如今常用的大個板栗，而是當地的油栗，個小一點兒，但是軟糯香甜；肉也是家養的土豬肉。

　　劉大哥說，關鍵是豬肉要與栗子放在一起，文火慢燜，燜上近兩個小時。到9月份“栗子節”的時候，您二位再來，我親手下廚做。

　　誠謝劉大哥和王姐之美意！

　　沒吃過的美味，更加誘人！

　　戴美帝，本名戴東英。祖籍山東萊西。曾在陽泉市公安局工作多年，于2001年調入北京。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全國公安文聯會員，陽泉市書法家協會會員。有散文雜文發表于《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紀檢監察報》《工人日報》《農民日報》《中國社會報》《人民公安報》《北京晚報》和《生態文化》《散文選刊》（原創版）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