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電視劇《長安的荔枝》播出至第26集。在最近的幾集內容當中，李善德明明已經掌握了荔枝的保鮮轉運之法，但就是沒辦法把自己的折子遞上去，沒辦法獲得朝廷的支持。男主角層層受阻之后，作為觀眾的你我，其實真的應該思考另一個問題了——現實生活當中，你我會不會成為李善德，還是成為李善德的反面呢？

我如果把這個問題拋給我的很多大學同學的話，他們肯定會覺得，這就不是一個問題。為什么呢？因為我的很多大學同學，早就成為了李善德的反面。這實在是我們的教育出了問題。即便是在大學當中，也存在著嚴重的逆向選拔的問題了。那些阿諛奉承、爾虞我詐之徒，反倒是可以拿高額獎學金，拿學生會名額，拿留校就業推薦等等。

好在，我自以為，自己保持著李善德的狀態，獨善其身，沒有同流合污。所以，我看電視劇《長安的荔枝》的時候，很多情緒都是個人化的，很多淚點，都是離開了電視劇故事本身的。我前陣子寫劇評分析說，這部電視劇是屬于讀書人的，而不是普通觀眾的。有讀者說我搞對立。此刻，我想反問一句，那位說我搞對立的讀者親人，你敢不敢成為李善德這樣的人？

我們不妨都來捫心自問，如果我們把自己生活、工作當中的真實性格對應到《長安的荔枝》當中去，我們會是這部電視劇作品當中的哪一個角色呢？看到上林署的這些同僚們，我甚至于笑場了，這些同僚，實在是和我的大學同學們很相像了。諸位呢？真的要自問一下，您有李善德的性格特征嗎？還是早就站在了李善德的對立面去了，學會了圓滑世故，學會了阿諛逢迎，學會了媚上欺下？

我記得《射雕英雄傳》還是哪部金庸的武俠小說當中，有這么一個場景，各路武林人士聚集起來，要懲處一個江湖上的大惡人。大惡人反問，你們當中，有哪一個一生沒有做過惡，可以站出來懲治我，不然，你們就沒有資格懲治我。這個場景，也是金庸先生發出的天問。我幾十年前讀這一段的時候，便捫心自問——我若在場，可有這個資格？

同樣的道理，看《長安的荔枝》，我們也不妨追問一下自己，我們是李善德呢，還是李善德的反面呢？我相信，只要大家具備跳出來審視自己的能力，就會發現，我們早就成了李善德的反面。借此，看《長安的荔枝》，我們當中絕大多數的人，是無法共情的。真不是歧視誰，而是現實使然。越圓滑的人，看這部電視劇，越倒向李善德的反面，越覺得自己的圓滑不是無恥，而是絕頂聰明。

其實，在《長安的荔枝》當中，除了李善德和李善德的反面之外，還有第三種人，這第三種人，也是值得認真觀察一下的。第三種人便是，我要做一個和李善德類似的人，我要在關鍵時刻，站在李善德這邊。當然，這第三種人，是少之又少的。

比如說，李善德在上林署當差的時候，這群同僚毒死了魚，但他們沆壑一氣，都不承認毒死，相反，他們全員惡人，一起坑害李善德。這個時候，上林署就沒有第三種人。我們假設，如果上林署當中，這個時候，有第三個人站出來說，支持李善德，見證了這個毒死魚的事情，那事情就會向好處發展了。而不是一群人，聯合起來坑害一個人。

關鍵時刻，這個第三種人，是非常關鍵的。可能，很多人沒有勇氣成為李善德，但是，我們一定要記住，不能成為坑害李善德的人，而是要成為那個敢于站在李善德身邊的人。關鍵時刻，只要有一個人站在李善德身邊，正義便不會孤單。可能，這個站出來，并不需要太多的犧牲。

我想加一個幾十年前的例子。當年，老編我還在大學讀書。我校的圖書館，有個中飽私囊坑學生的辦法，在學生還回來的借閱書籍當中找折角、勾畫、污漬等等，只要找到，就隨意罰款，進入圖書館工作人員的個人腰包。然而，我校很多圖書，本身就是折角、勾畫魚污漬遍布的，學生在借閱之前，是無從一頁一頁查證的。因此，大量學生被它們坑害。

老編我是第一個站出來斥責圖書館方的。當時，并不為自己，而是為一個不認識的外系女生。圖書館工作人員，也是第一次見我這么仗義執言的。他們趕緊找來我的輔導員，進行威脅——大抵是不給畢業證之類的。我持續抗議，無果。我在我校的BBS上發言，陳述事實。校方開始組織人員洗地，并且大量自稱當時在場的“賬號”開始留言稱，我是無理取鬧，故意為難圖書管理員等等。那一刻，我還真有點李善德的意思了，成為被誣陷的孤家寡人，連當時被幫忙的女生，都不敢發言了——她打電話告訴我說，她的輔導員也找她了，讓她閉嘴。

我的輔導員告知，“因為你無理取鬧，所以，學校要給你處分”。當年，還沒有手機錄音錄像的功能，我陷入到了無法自證且無證人的境地。這個啞巴虧，大抵吃定了。但是，事情的轉機在第三天出現。BBS上，猛然出現了圖書管理員收取現金的照片。有圖有真相了。第三種人，出現了。當年，已經有相機了，不知是哪位豪俠，拍攝了真相照片。

這個第三種人，把自己保護的很好，校方即便是查找，也找不到。而BBS上的輿論，開始發生反轉，已經有學生愿意站出來，證明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就是私自收錢，不開發票了。越來越多的學生站出來。這件事情的最后，則是我校圖書館的館長出來找我私下談話，要給好處，讓我不要鬧了之類。我答，我哪里鬧了，我不過是要求你們圖書館工作人員不要再私自斂財罷了。當年，那個館長說，大學圖書館的管理員們工資都低，得允許他們搞外快。我答，問候你老母，你知道他們誣陷我，你為什么早前不說話？

不歡而散之后，我校圖書館果真不敢私自收取學生們圖書污漬費用了。經此一役，我方明白，成為李善德很難，成為站在李善德身邊的第三人，也并不容易。但是，一旦有一個人站出來，站在李善德身邊，正義，便不會孤單。或許，這便是《長安的荔枝》帶給我們的最大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