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觀音寺本該香火鼎盛,今日卻格外冷清。沈清荷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眼角余光卻瞥見殿角兩個灰衣和尚鬼鬼祟祟。自打半月前李家小姐在寺里失蹤,鎮(zhèn)上姑娘們都不敢獨自來上香了。但清荷不得不來——今日是父親冤死三年的忌日。
"求菩薩保佑,早日查明父親冤情..."清荷俯身叩拜,忽然聞到一股甜膩香氣。她正要回頭,眼前一黑,軟倒在蒲團上。
恍惚中,清荷感覺自己被抬著走。她拼命想睜眼,眼皮卻重如千鈞。最后一絲意識里,她摸到發(fā)間的銀簪,悄悄丟在了門檻邊。
"又弄來一個?"粗啞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這可是塊好料子。"答話的聲音清朗溫和,正是方才殿里念經的和尚,"沈秀才家的閨女,識文斷字,至少值這個數。"
清荷感到有只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惡心得想吐,卻連手指都動不了。不知過了多久,一盆冷水潑在她臉上。她猛地驚醒,發(fā)現自己躺在潮濕的地窖里,周圍還有五六個神色驚恐的姑娘。
"醒了?"一個疤臉和尚蹲在她面前,手里轉著串佛珠,"別怕,送你們去享福的地方。"
清荷強忍恐懼打量四周:地窖四壁光滑,頭頂唯一的出口被鐵柵欄封著。角落里,一個綠衣姑娘正偷偷用發(fā)簪在墻上刻著什么。
"我叫蕓娘。"見清荷看她,綠衣姑娘湊過來低語,"咱們被賣去醉仙樓...三日后就走..."
清荷心頭一顫。醉仙樓是揚州最有名的青樓,聽說那里的姑娘進去就再難出來。她摸了摸袖袋——繡花針還在!趁看守不注意,清荷悄悄在衣角繡了朵荷花瓣,用特殊針法標記了地窖位置。
與此同時,鎮(zhèn)上來了一位錦衣公子。他自稱朱公子,住進了最好的客棧,出手闊綽卻舉止文雅。這日,朱公子正在茶樓品茗,忽聽鄰桌議論:
"又丟一個!沈秀才家的閨女..."
"作孽啊,自打那倆掛單和尚來觀音寺..."
朱公子——實為微服私訪的當朝太子朱常洛眉頭一皺。他此次南下,正是為查官員勾結匪類之事。放下茶盞,他招手喚來小二:"觀音寺怎么走?"
次日清晨,一位富商帶著家仆來觀音寺布施。住持親自相迎,卻不見那兩個掛單和尚。
"聽說貴寺有高僧精通佛法,在下想請去府上講經。"富商——朱常洛的隨從拱手道。
住持面露難色:"慧明、慧凈二位師兄閉關..."
朱常洛眼中精光一閃。借口如廁,他溜到后院,忽見墻角閃過灰衣一角。跟蹤至柴房,他聽見里面有人低語:
"那沈家丫頭太機靈,得提前送走..."
"今晚子時,老地方..."
朱常洛正要靠近,腳下一滑踩斷枯枝。柴房門猛地打開,一個疤臉和尚持棍沖出!千鈞一發(fā)之際,隨從趕到將和尚制服,另一個卻翻墻跑了。
"捆了送官!"隨從請示。
朱常洛搖頭:"先問出姑娘們關在哪。"
疤臉和尚咬死不開口。朱常洛忽然發(fā)現他腕上有刺青——竟是朝廷通緝的水匪標記!他附耳對隨從交代幾句,隨從會意,假裝不小心讓和尚掙脫。和尚果然直奔后山,朱常洛帶人悄悄尾隨。
山腰有個隱蔽的地窖,鐵柵欄上掛著鎖。朱常洛正欲上前,忽聽里面?zhèn)鱽砼拥穆曇簦?大家別怕,我留了記號,會有人..."
話音未落,地窖門突然打開。清荷抬頭,看見逆光中站著個錦衣公子,劍眉星目,氣度非凡。他身后,疤臉和尚被捆得像粽子。
"姑娘們受苦了。"公子伸手扶她,"在下朱..."
"小心!"清荷突然大喊。
一支暗箭從樹林射來,朱常洛側身閃避,箭矢擦破手臂。隨從立刻護主,卻見樹林里人影晃動,追之不及。
"是慧凈!"清荷指著遠處逃竄的灰影,"他們一伙的!"
朱常洛按住流血的手臂:"先離開這里。"
下山途中,清荷注意到朱公子的血竟是玄色——這是皇家特制的解毒藥所致!她父親生前說過,唯有皇室中人才有此物。再看朱公子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一個大膽的猜測浮上心頭。
臨時安置的客棧里,郎中給朱常洛包扎時,清荷在門外聽見隨從低呼"殿下"。她心頭狂跳,正欲退開,卻聽朱常洛問:"那沈姑娘呢?"
清荷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直接跪倒:"民女沈清荷,叩見太子殿下。"
屋內一片死寂。朱常洛苦笑:"姑娘如何知曉?"
"玄色血,還有..."清荷抬頭,目光清澈,"您腰間玉佩的龍紋。"
朱常洛示意她起身:"沈姑娘好眼力。"他忽然皺眉,"你說你姓沈?三年前蒙冤的沈秀才..."
"是家父。"清荷眼圈泛紅,"父親因揭發(fā)知府貪污被誣陷..."
朱常洛猛地站起,牽動傷口又坐下:"此案我記得!當時父皇還..."他忽然噤聲,轉而道,"姑娘放心,此事我必查個水落石出。"
當夜,清荷輾轉難眠。忽聽窗外有動靜,她推開窗,一片樹葉飄進來,上面用針扎出幾個小孔——是蕓娘教她的暗號!循著記號,她在客棧后院找到被綁的蕓娘。
"快走..."蕓娘氣若游絲,"那慧凈...是知府的人...他們要殺太子..."
清荷剛要解繩子,腦后挨了重重一擊!昏迷前,她看見慧凈猙獰的臉:"沈家的丫頭,送你見爹去!"
清荷再醒來,發(fā)現自己和朱常洛被關在一艘貨艙里。隨從倒在血泊中,朱常洛胸前一片血紅,雙眼緊閉。
"殿下!"清荷撲過去,發(fā)現他還有氣息。她撕下衣角為他包扎,淚水滴在他臉上。
朱常洛突然睜眼,虛弱地笑了:"沈姑娘...我裝死的本事...還行吧?"
原來他早察覺茶水有異,假裝中毒。清荷正要說話,艙門開了。進來的除了慧凈,還有個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正是害死清荷父親的知府!
"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啊。"知府陰笑,"您查案查到下官頭上..."
朱常洛突然躍起,一劍刺穿知府肩膀!原來他袖中藏了軟劍。清荷趁機將油燈砸向慧凈,火焰瞬間竄上他的僧袍。
混亂中,朱常洛拉著清荷跳江逃生。冰冷的江水中,他緊緊摟住她的腰:"抓緊我..."
三日后,府衙大堂。朱常洛身著蟒袍高坐堂上,腳下跪著五花大綁的知府和慧凈。衙役押來一隊女子,正是被救出的姑娘們。
"經查,知府勾結水匪,拐賣民女百余。"朱常洛宣判,"即刻押赴京城問斬!至于沈秀才一案..."
清荷跪在堂下,聽朱常洛一字一句為父親平反,淚水模糊了視線。退堂后,朱常洛親自扶她起來:"沈姑娘可愿隨我回京?"
回京路上,朱常洛告訴清荷,他早知知府惡行,此次微服就是為搜集證據。而那兩個假和尚,實為知府培養(yǎng)的爪牙,專門物色官宦之女控制其家人。
"殿下為何冒險救我?"清荷忍不住問。
朱常洛望著車外飛馳的景色:"初見姑娘在地窖中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他耳尖微紅,"像極了母后年輕時。"
紫禁城的春日,桃花開得正艷。皇帝聽完兒子匯報,目光炯炯地看向清荷:"這就是你說的那位智勇雙全的沈姑娘?"
清荷跪伏在地,心跳如鼓。忽聽皇帝笑道:"抬起頭來。太子求朕賜婚,朕倒要看看,什么樣的姑娘讓他連選秀都拒了。"
大婚那日,清荷戴著鳳冠,從轎簾縫隙看見街邊站著蕓娘和其他被救的姑娘。她們開了一家繡坊,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子。
洞房里,朱常洛挑起蓋頭,清荷羞赧低頭,卻見太子從袖中取出樣東西——正是她當年丟在觀音寺門檻的銀簪!
"這..."
"那日救你時撿的。"朱常洛為她簪上,"物歸原主。"
紅燭高燒,映著兩人相視而笑的臉。窗外,一樹桃花被風吹散,紛紛揚揚,仿佛三春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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