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2月,地中海巨浪滔天。法國郵輪“亞瑟”號被德國潛艇魚雷擊中,543名中國勞工在冰冷海水中掙扎呼救,最終全部沉入深淵。幸存者朱桂山顫抖著手臂,看著刻有“27746”的銅鐲——從此他不再有名字,只剩編號。
這只是14萬赴歐華工悲壯史詩的開篇。1916年,英法因索姆河戰役損失90萬士兵,勞動力瀕臨崩潰。他們盯上了中國:用“一天一法郎”(十倍于國內收入)誘騙山東、河南農民簽下“賣身契”。當不識字的漢子們按下手印時,無人知曉等待他們的是戰壕與槍炮。
穿越三大洋的航程成為首道鬼門關。勞工們擠在底艙如沙丁魚,霍亂與海浪吞噬近700人。抵達法國后,合同承諾的“工廠勞作”化為泡影。
他們被槍頂著推向距德軍僅50米的前線,頂著炮火挖戰壕、排地雷、抬尸體。1918年5月德軍空襲努瓦耶勒,65名華工瞬間被炸成碎片。
當德軍突破法軍防線沖入戰壕,手無寸鐵的山東漢子掄起鐵鍬鎬頭搏命。英國軍官報告記載:“他們用農具劈開德軍頭盔,像收割莊稼般倒下”。這些來自田野的農民,在異國土地上被迫成為戰士,僅英國管理的10萬華工中就有超2000人陣亡。
英國人給每個華工打上烙印編號,廁所標著“禁止中國人使用”。當幾名勞工因內急用了白人廁所,竟被捆在柱上鞭打至血肉模糊。被激怒的華工集體暴動,高喊“我們不是牲口!”——這份血性最終迫使英軍改善待遇。
戰爭結束后的華工成為“戰場清道夫”。他們在尸山血海中搬運腐尸,拆除未爆彈。比利時華工張景春回憶:“斷手黏在頭盔里,得用鐵鉤摳出來”。
而當法國畫家創作《戰爭萬神殿》慶祝勝利時,中國勞工形象卻被顏料覆蓋,替換成美國大兵——這幅被篡改的油畫成為歷史抹殺的象征。
但希望并未熄滅,勤勞善良的中國華工,戰后備受當地女子的青睞。其中有3000多名華工與法國女子締結良緣。一位執意嫁給“楊先生”的法國姑娘直言:“中國男人勤勞顧家、不酗酒、懂存錢,比打老婆的法國醉漢強百倍!” 在里昂火車站周邊,首批唐人街由此誕生,飄起蛋炒飯的炊煙。
1920年歸國的河南勞工蔣耀光,帶回的并非財富而是殘缺的右腿。更多人如永城勞工張景春因腳傷潰爛,余生跛行田間。可即便貧病交加,他們仍將血汗錢捐給直隸水災難民。勞工邰魁義捐出全部積蓄550法郎時寫道:“雖居海外,不敢忘國”。
2017年深秋,比利時波普林格市矗立起青銅雕像:三名華工弓身扛著炮彈,腳下銘刻“獻給一戰中國勞工”。同一時刻,倫敦老人約翰·德·露西翻出祖父珍藏的相冊——泛黃照片里,英國軍官與中國勞工勾肩搭背,笑容燦爛如戰友。
2018年巴黎凱旋門下,華裔少女的清朗誦讀穿透百年硝煙:“今日見法國民眾歡呼,方知正義終勝邪惡——華工顧杏卿,1918年11月11日”。馬克龍身旁的72國元首肅立,為一個被遺忘的群體正名。
如今,在法國皮卡第的華工墓園,蒲公英飄過刻著“雖死猶生”的中文墓碑。當年蜷縮在運尸車里的河南漢子張景春不會想到,他的曾孫正在巴黎索邦大學研究戰爭史;那些被英國人呼作“27746”的編號,已成為歐洲教科書里“改寫歷史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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