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四川美術學院美術館，參觀者在油畫作品《禱》前拍照打卡。記者 鄭宇 攝/視覺重慶

6月14日，參觀者在木雕作品《木糖純》前駐足觀看。

6月14日，美術館里的參觀者絡繹不絕。記者 張春曉 見習記者 侯月 攝/視覺重慶

每天接待觀眾超3萬人次、門票預約要“拼手速”……這段時間來，四川美術院校的畢業展成了網絡“頂流”。《禱》《木糖純》《一百個人的孤獨》《疊愿》等作品，在社交媒體上屢屢“刷屏”，也在線下引發觀展熱潮。

美術院校畢業展在引爆“藝術狂歡”的同時，也帶來一些思考——流量“造神”、“網紅化”，是否會讓藝術創作、藝術評價迷失方向？

“出圈”

畢業展一票難求

6月19日上午，天氣陰沉，空氣中裹挾著熱浪，但四川美術學院美術館前仍然排起數百米長隊。步入偌大的展廳，里面早已人山人海，人頭攢動。在《禱》《木糖純》《一百個人的孤獨》《疊愿》等爆火作品前，人們紛紛舉起手機，打卡拍照。

“一場畢業展，能引來如此巨量的觀眾，在國內外展覽界都堪稱罕見。”該美術館相關負責人稱，本屆“開放的六月”本科生畢業作品展于5月26日在川美美術館、虎溪公社及重慶當代美術館同步開幕，共展出24個本科專業、1500余名畢業生的近萬件作品，涵蓋油畫、雕塑、版畫、中國畫、設計、實驗藝術、影視動畫等多個門類。

“隨著展覽的進行，《禱》《木糖純》等作品，受到社會各界人士廣泛關注，且熱度持續攀升。為回應全國觀眾持續高漲的觀展需求，我們將閉展日延長至6月22日，但每天3萬個的預約名額依然很快就被‘秒光’。不少外地觀眾甚至打‘飛的’來觀展。”該負責人表示。

不只線下，本屆川美畢業展在線上更是引來大量關注和討論。以油畫專業畢業生安琪的作品《禱》為例，其在抖音、小紅書等平臺上的討論帖鋪天蓋地。安琪在其小紅書賬號發布作品相關帖子后，短短3天就漲粉近6萬。目前，帖子點贊量已超過46萬次。一些自媒體還對該作品進行了二次創作。整個事件在網絡中形成裂變式曝光。

除了《禱》，同樣“出圈”的還有本屆川美畢業展作品《木糖純》被網友稱為“打不開的童年”，乍看是掛滿童年零食的墻面，走近才驚覺是木雕復刻——連包裝袋的褶皺反光都栩栩如生；《一百個人的孤獨》，通過100個人物的姿態，展現了個體與集體的孤獨感；《疊愿》用數十萬張紙的疊加，展現了祈福文化的深意，給人帶來幸福感……這些作品既貼近生活，讓大眾覺得有趣味，又能體現作者深厚的美術功底。

不止川美，近來，中央美術學院的“逐光而行”、中國美術學院的“七十二變”、廣州美術學院的“聽，青年的聲音”等對公眾開放的畢業展，也引發線上線下觀展熱潮。

改變

大眾對藝術的認知更加多元

這些作品火爆“出圈”后，有人會問，它們的藝術價值究竟如何？

展廳里，記者隨訪了多位正在欣賞《禱》的觀眾。“這畫里的光影效果太逼真了，塑料薄膜的質感仿佛觸手可及”“木紋簡直栩栩如生，真想上手去摸一摸”“紗巾彎曲、褶皺處的逼真刻畫，完全可以亂真”……“逼真”，是觀眾提及最多的關鍵詞。

“我這幅作品，是通過把古典圣母像和現代消費符號結合起來，用廉價材料的密集堆砌，解構‘精致生活’的虛假性，揭露消費社會‘物化’的本質：我們在追求‘完美’時，其實活成了被數據定義的假人——個體在消費洪流中的主體性喪失。”安琪解讀稱。

“我們曾對參觀畢業展的觀眾做過一項調查，問題是‘喜歡什么樣的作品’。”四川美術學院院長焦興濤介紹，調查結果顯示，觀眾的回答基本上可以分為兩種。一類觀眾重點在欣賞“美”，喜歡看那些有深厚傳統積淀的藝術作品，比如中國畫的山水、花鳥，以及書法作品、寫實風格的油畫、有敘事性的雕塑等。

另一類觀眾則想開開眼界，啟發思維，喜歡各種設計類的作品，以及具有實驗藝術、當代藝術特質的，新奇有趣的作品。

“由此可見，現在，藝術吸引大眾的已不是簡單的視覺愉悅，還包含著那些讓人腦洞大開的觀念沖擊，以及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熱切期待。藝術的價值正在于為社會提供寶貴的想象力和理解世界的不同角度，在于基于共同價值觀下的自由探索和藝術創新。”焦興濤說。

方向

越是流量洶涌，越要尊重藝術

隨著網絡話題的持續發酵，美術院校畢業展的火爆“出圈”，也伴生著一些流量帶來的“隱憂”。

如，個別賬號為了蹭熱點、搶流量、博眼球，或過度“捧”，將初出茅廬的畢業生作品，與徐悲鴻的《奔馬圖》、張大千的《荷花圖》、羅中立的《父親》等經典作品等量齊觀；或過度“踩”，指責作品“模仿”“炫技”“用色低劣”“構圖不對”；或過度“炒”，編造“天價售賣”、盲目跟風玩梗、制造對立，使剛畢業的學生不得不直面被流量裹挾的問題。

從“各美其美，美人之美”，走向“美美與共，天下大同”，是美的價值，更是藝術的目標。“在今天，藝術創作和藝術教育需要堅守藝術的歷史價值，同時賦予藝術新的時代意義。不僅要以經典藝術延續傳統、夯實共同的審美觀和文化觀，更需要以探索實驗的藝術為全社會提供創新、創造的示范精神，同時積極融入技術與社會，成為真實生活中不可替代的重要部分。這是我透過高校畢業季藝術展演場景的變化，所觀察到的中國藝術教育正在發生的深刻變革。”焦興濤說。

藝術創作需要沉靜的環境和時間的沉淀，不能簡單地將“數據”當“成績”，將“上熱搜”等同于“影響力”。唯有真誠的創作與開放的對話，能抵御時間的沖刷，讓藝術穿越流量迷霧，抵達人心。

《禱》火爆“出圈”后，作者安琪在回答媒體提問時說：“感覺既驚喜，又有點不真實”“對我來說不僅是鼓勵，更是提醒”“我的創作才剛剛起步，希望未來能創作出更成熟、更打動人的作品”……這讓人看見了年輕藝術家跳出“流量陷阱”，在喧囂中保持定力、穩步前行的態度。(新重慶-重慶日報首席記者 韓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