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為什么要發行穩定幣？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原常務副書記、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王晉斌表示，與“石油美元+芯片美元”實體組合工具不同，穩定幣是一種金融工具，美國正在試圖構建“實體+金融”組合工具來維護美元霸權。

“美元貨幣體系正在發生的兩件事非常需要關注：一是美國強調貿易平衡，降低對外貿易赤字；二是美國參議院通過穩定幣法案（ GENIUS 法案），鼓勵穩定幣市場發展。”王晉斌進一步指出， 這兩件事會影響全球實體經濟和金融發展，引起未來數年國際經貿和金融格局發生變化。

疫情沖擊以來，美國貿易逆差快速擴大。依據BEA（美國經濟分析局）的數據，2020—2024年美國商品貿易逆差規模高達5.44萬億美元，其中2021—2024年連續4年突破1萬億美元。2022—2024年美國商品和服務貿易逆差也達到了3.4萬億美元。

“大量的美元通過貿易逆差輸出美國流向美國的貿易伙伴，全球大量美元中的相當部分重新回到美國。”王晉斌說。BEA的數據顯示，2020—2024年美國金融賬戶凈借入資金高達4.56萬億美元，最終導致2024年底美國對外投資凈頭寸達到了驚人的-26.2萬億美元。

從初級賬戶平衡（Balance on primary income）來看，這種巨額對外投資的負凈頭寸狀態難以為繼。2024年，初級賬戶凈收入為-88.9億美元，出現了1999年BEA公布該數據以來的首次虧損。這就是美元資金大循環“過度特權”出現了時點性的終結。美國不可能全球借錢投資最后虧損，消耗本金的做法不可持續。在2017—2018年的峰值時期，美國靠全球借錢投資每年能凈賺超過2500億美元，即使是2023年也達到了670億美元。

美國在尋求的重大變化之一：減少對外負債消費（降低貿易逆差）。

從2025年4月2日實施對等關稅后，美國商品貿易逆差出現了大幅收窄。依據BEA的數據，2025年4月美國商品貿易逆差約為874億美元，只有1-3月的均值的56.3%；4月份商品和服務貿易逆差616億美元，相較3月份的1383億美元下降了55.5%。

與此同時，美國在尋求的重大變化之二：提供新投資產品（穩定幣）供全球美元投資，創造美元需求。

逆差輸出的美元，在貿易伙伴獲取美元之后，再次投向美國市場。王晉斌分析，按照美元資金全球循環“過度特權”的大體分類，一類是結構性產品，主要美債；另一類是其他類產品。在穩定幣出現之前，擁有美元的非美境內投資者直接投資美債。美國財政部的數據顯示，截至2025年3月，全球（不包括美國）持有美債的數額達到了9.05萬億美元，首次突破9萬億美元。其中非美官方持有占比下降至43.3%，超過56%的美債是非美境內的機構和其他投資者持有。美債持有結構在發生變化：非美官方持有的占比下降，而市場投資者持有的占比上升。

穩定幣立法后，按照美國財長貝森特近期的說法，美元穩定幣規模2萬億美元是個適合的數字，甚至遠遠超過2萬億美元。那么，問題就出現了：如果有非美投資者把本來想投資美國證券市場（包括國債）的資金，投資了穩定幣，就不再直接持有美債。美債作為穩定幣的法定儲備資產，美債將被購買穩定幣的美元持有。

王晉斌表示，這將導致兩種結果：一是美債投資者結構發生了較大的變化，穩定幣發行人持有美債。按照GENIUS 法案的規定，嚴格限制美國境外實體在美發行穩定幣，那么美債持有者將美國本地化，提高美債需求本土化的比例；二是通過穩定幣供給創造了美元需求，穩定幣儲備資產美債化為美國財政開辟了新的融資渠道，支撐了美國財政。穩定幣通過創造了美元美債需求也支撐了美元貨幣體系。

“因此，美國正在重新匹配全球美元供求，試圖平衡好美元供給和需求：降低逆差輸出美元數量，校正貿易渠道輸出美元的數量；提供穩定幣供美國以外的投資者投資，提高金融渠道的全球美元需求。”王晉斌認為，這種全球美元供求關系的變化是有利于美元維持價值的，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穩定幣是維持美元霸權的一種新工具。

王晉斌強調，與“石油美元+芯片美元”實體組合工具不同，穩定幣是一種金融工具，美國正在試圖構建“實體+金融”組合工具來維護美元霸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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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丹

宏觀經濟研究院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