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奇小說如《聊齋志異》中,人物自身的悲歡離合常是讀者關注的中心,提到那些風姿綽約的狐鬼,如嬰寧、聶小倩、紅玉等,如果忽略了她們的性格和命運,那就絕不是一個合格的讀者;而在子部小說中,人物只是為了引出思想或知識,人物本身的悲歡離合并不是讀者的關注焦點。
《聊齋志異》稿本
在中國小說史研究中,對于《世說新語》《酉陽雜俎》《閱微草堂筆記》等作品,學者們通常不會關注人物性格和命運的分析,原因在此。
可以舉《閱微草堂筆記》卷十四的一則寫鬼的小說為例來談談這個問題。
小蓬萊山館刊本《閱微草堂筆記》
有韓生者,丁卯夏讀書山中。窗外為懸崖,崖下為澗。澗絕陡,兩岸雖近,然可望而不可至也。月明之夕,每見對岸有人影,雖知為鬼,度其不能越,亦不甚怖。久而見慣,試呼與語。亦響應,自言是墮澗鬼,在此待替。戲以余酒憑窗灑澗內,鬼下就飲,亦極感謝。
自此遂為談友,誦肄之暇,頗消岑寂。一日試問:“人言鬼前知。吾今歲應舉,汝知我得失否?”鬼曰:“神不檢籍,亦不能前知,何況于鬼。鬼但能以陽氣之盛衰,知人年運;以神光之明晦,知人邪正耳。若夫祿命,則冥官執役之鬼,或旁窺竊聽而知之;城市之鬼,或輾轉相傳而聞之;山野之鬼弗能也。城市之中,亦必捷巧之鬼乃聞之,鈍鬼亦弗能也。譬君靜坐此山,即官府之事不得知,況朝廷之機密乎!”
一夕,聞隔澗呼曰:“與君送喜。頃城隍巡山,與社公相語,似言今科解元是君也。”生亦竊自賀。及榜發,解元乃韓作霖,鬼但聞其姓同耳。生太息曰:“鄉中人傳官里事,果若斯乎!”
《幽明錄》
劉義慶《幽明錄》中的“王彪之”一則,寫王彪之母預先知道了未來三年的事情,幫助兒子避免了“奇厄”。
紀昀認為,這種想象與情理不合,于是他寫了“有韓生者”這個高度喜劇化的故事。
韓生相信鬼能前知,故請他預測吉兇;這山野之鬼不僅誠實地表明自己無此能耐,還把他無此能耐的理由說得一清二楚。
桂馥書閱微草堂
這些理由,當然是紀昀借他的口說出來的。后來他偶然聽到城隍與社公的對話,得悉今科解元姓韓,遂向韓生道喜,誰知如同鄉下人傳官里事,差了一大截。
紀昀借這個故事,既風趣地證明了“鬼前知”的說法不合情理,又意味深長地表達了小道消息不可信的道理。
《中國筆記小說史》
《閱微草堂筆記》作為一部闡述事理的書,其魅力在于,他說得幽默,說得睿智,在給人啟迪的同時,還讓讀者享受到了閱讀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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