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剿總”前進指揮部中將副參謀長文強在《口述自傳》中回憶:“空投的事情是歸我負責。我派人去收空投的糧食和彈藥,可是,到空投場一看,很奇怪,都空投到解放軍那邊去了,每天收到的糧食和彈藥只是投下來的不到三分之一。”
當時文強已經對“空投司令”產生了懷疑,于是就去問被圍困于陳官莊的徐州“剿總”中將副總司令杜聿明,杜聿明連連搖頭:“這個空投司令在滇緬路還跟我去打日本,看不出這個人有什么問題。”
文強聽杜聿明如此解釋,就認為當時空投不準是風向問題,直到他和杜聿明都被俘虜之后,那位“空投司令”穿著解放軍的軍裝來看他們,文強居然還一頭霧水:“你怎么把解放軍的衣服穿起來了?”那位回答:“我不瞞你們說,你們要我當空投司令的時候,我早就是共產黨了。”
那位空投司令一解釋,文強也就只能無語凝噎了:“投下來的糧食彈藥大部分都投到解放軍那里去了,我們還有三十多萬人要吃飯啊。就算是按空投一日最大量計算(那是不可能的,后來連最大量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后來更是幾乎歸零),也只夠十萬人一天所需,仍有二十多萬人沒有吃的。平均分配給三十多萬人吃,就只能每天晚上吃一次稀飯。”
以陳官莊為垓心的三十多萬蔣軍土崩瓦解,那位“空投司令”居功至偉,但這位空投司令姓甚名誰,卻是一個大問題,因為沒有十分清楚的史料記載他的英雄事跡,所以我們只能從文強、杜聿明以及相關人員的回憶錄中的四個細節來一步步推理。
首先一點,那就是他在淮海戰役期間負責給陳官莊被困蔣軍空投糧食彈藥;第二點,他曾經在抗戰期間,與杜聿明一同赴緬作戰;第三點,他的身份不是起義將領,而是直接作為完成任務的潛伏人員歸隊,并穿上了解放軍軍裝;第四點,此人在我軍的地位不低,所以才可以去看望被當做高級戰犯而在戰犯管理所(當時叫解放軍官訓練團)neon編入“高級班”的杜聿明和文強。
我們不要被文強那“空投司令”四個字誤導了,也不要一定認為那位臥底司令就一定在南京,因為淮海戰役,也就是老蔣方面稱之為“徐蚌會戰”期間,蔣軍方面似乎并沒有空投司令,而且負責裝運空投物資并指揮空投的人,和在陳官莊給美蔣空軍標注空投位置的人,都可能“指揮”飛機把三分之二的糧食彈藥都投給解放軍。
這里我們有必要解釋一下,美國人當時是參與了對淮海蔣軍空投的,其中大家都知道的就是那個陳納德,時任蔣軍“聯合勤務總司令部運輸屬空運勤務司中校副司長”的程藩斌,時任上海京滬區鐵路管理局專員的霍實子分別在《陳官莊地區空投記》、《陳伯莊與陳納德的陰謀》兩文中證實了這一點。
程藩斌確實是在湖南長沙就已經與地下黨組織人員涂西疇取得了聯系,并真的在給蔣軍運送炸藥的時候有意拖延,但淮海戰役期間,他還算不上真正的地下黨,而且他只是中校副司長,還算不上“空投司令”,而且他也不曾做過杜聿明的部下。
文強被俘后,先是從徐州上火車經過梁山送到山東濰坊,他在那里遇到了“先期到達”的王耀武:“在山東濰坊,我們住在一個大村莊的地主家里。我一去,王耀武等在門口迎接,后來又出來七八個人,都是中將以上的。我們這十幾個人被列為戰犯,編了一個“高級組”,單獨住在一個院子里,不能出院子大門,大門外有警衛,在院子里一切都優待,可以隨便活動,自己辦伙食,還自己拿錢做點好飯好菜吃。”
當時杜聿明還通過管理人員,送給文強十包駱駝牌香煙,但誰去濰坊看望他們,杜聿明和文強都沒寫。
筆者查閱了很多資料,才發現當年蔣系空軍總部確實指派了一名少將負責空投,這就是說,那位曾經跟隨杜聿明赴緬作戰的地下黨,在淮海戰役期間已經晉升為少將,那時候他已經有十年黨齡了。
奉周公之命打入敵人內部,還曾經參加遠征軍并與杜聿明共過事的少將,筆者居然找到了兩位,而且這兩位還是親兄弟:哥哥是1938年赴延安抗大學習,1930年11月入蔣系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九期、1939年考入陸軍大學第十七期,1944年隨遠征軍入印度,任駐印度總指揮部軍務處科長、處長的段伯宇,弟弟是跟哥哥兩大學同期,曾任中國駐印軍總指揮部軍務處科長、副處長,“國防部”第五廳科長、副處長,聯勤總部兵站分監部少將分監的段仲宇。
段伯宇與周公單線聯系,段仲宇被哥哥發展后也成為地下黨,淮海戰役期間,段仲宇因為當過老蔣侍從室第二組上校參謀,自然就是“空投司令”的最佳人選,而且職務和軍銜也全都符合。
估計當年杜聿明和文強做夢都不會想到,老蔣的上校侍從參謀、聯勤總部兵站分監部少將分監段仲宇居然是地下黨。起義將領賈亦斌在《我率蔣經國“太子軍”嘉興起義》中回憶:“段伯宇和我一起,在南京國防部和其他軍事機關任職的陸軍大學同學中進行了深入串聯。而原來就與我們兩人感情深厚、關系密切的劉農畯、段仲宇(段伯宇之弟)、王海嶠、宋健人等十余人,更是經常在一起聚談,團結在段伯宇的周圍,在國民黨的心臟里形成了一個秘密的反蔣集體。”
1949年4月,侍從室(后改為總統府軍務局)任少將高參段伯宇率傘兵三團起義,淞滬杭警備司令部上海港口副司令兼兩路軍運指揮官及警備總司令部汽車總隊長段仲宇率部起義,老蔣差點氣瘋了:“段氏兄弟斷送了我的半壁江山。”
有段家兄弟在,杜聿明和文強能收到三分之一的空投糧彈就算不錯了,文強在1948年12月21日的日記中悲嘆:“大雨如注,北風加緊,余仰望天空,欲哭無淚。空投既不可能,而大軍多有三四日未食者,騾馬殺戮一空,民糧搜刮殆盡,連草根樹皮亦不可得。每遇各軍將領,莫不搖頭無語,意志沮喪。我軍已臨不戰自潰之嚴重關頭。天候如此,軍心如此,誠不知將如何渡此難關耳。”
文強之所以沒有在《口述自傳》中寫清姓名,可能就是因為段仲宇對他的“傷害”太大了:起義后的段仲宇擔任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特種學校訓練部副部長、解放軍第三炮兵學校戰術部副部長、部長,穿著解放軍軍裝去看杜聿明和文強,讀者諸君想一想,杜聿明和文強會是怎樣一種心情?
文強和杜聿明直到被俘后才發現空投司令是地下黨,但為時已晚——即使他們早就發現段仲宇是地下黨也不敢吭聲:杜聿明曾經識破郭汝瑰的身份而向老蔣舉報無效,又怎么敢懷疑老蔣最信任的“侍從兄弟”?
段伯宇是周公單線聯系的地下黨,段仲宇是哥哥發展的下線,有這對兄弟在,杜聿明輸得不冤,讀者諸君看了筆者費了好幾天時間查閱資料找到的“空投司令”本尊,是不是對周公的能力,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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