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墓筆記。
——今天的編輯 彭主任
之前在昭覺寺里看到戴季陶的墓我已經很意外了,知道華西醫(yī)院里也有一座墓,而且還是千年古墓的時候,我心里又咯噔一下。
不去華西看病體檢,就去里面找墓。打開地圖,一目了然,四川大學華西醫(yī)院第四住院大樓和第三住院大樓之間,當真有一座叫成漢墓的古墓。
成漢墓,是古墓的正式名字。稍微上點歲數的老成都,更習慣稱這座有一千多年歷史的墓為“皇墳”或者“張飛墓”。
名字不同,說的是一個地方、同一座墓。就像華西醫(yī)院,以前叫川醫(yī)。只是,川醫(yī)和華西醫(yī)院之間,名字的變化有明確的歷史沿革。“皇墳”、“張飛墓”和“成漢墓”的叫法,更多是民間傳說和學術考古的區(qū)別。
當然,它還有個更為接地氣的名字,與埋的是誰,是哪個年代的墳墓無關,只關乎大小和樣子,從小在周邊長大的人都叫它“土包包”。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華西醫(yī)院規(guī)模擴大前,墳頭封土高達數10米的土包包曾和華西壩上的中西合璧風格的建筑一樣醒目。那時的城市建筑普遍不高,土包包大得像一座小山,老遠都能看到。
土包包和以前差不多高,當在高樓林立的華西醫(yī)院里再次找到它,很多老成都關于華西壩及周邊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除引潮流之風、專家學者云集,這也是一個更為鄉(xiāng)野的地方。
有河流,有溪水,有廟宇,有稻田……那時,在桓侯巷小學就能看到看到土包包。膽子大、不怕遭報應的小孩們,在土包包上爬上爬下,總是好奇,田間里的兩座鐵塔在晚上發(fā)出的紅光在傳遞怎樣的信號。
在華西醫(yī)院里找土包包
國學巷上,有一棟大門紅紅、青磚黛瓦的建筑,很是打眼。七八十年前,華西醫(yī)院的前身川醫(yī)名氣很大,地方不大,其位置就在大紅門的這一小片。
那時,土包包,并非處在醫(yī)院的范圍內。如今要找到土包包,得從醫(yī)院內部穿過。起先,迎接人的是一棵很大、掛滿紅布的黃葛樹,有100多歲。
再往前走,路的拐彎處,連廊旁,處在綠蔭中的土包包才出現。它依然高聳,只是早前的鐵絲網不在,墳頭的雜草也變成了統一規(guī)整、像綠化帶中的那種草。
連廊是華西醫(yī)院前些年修的。2024年10月份左右,土包包及周邊環(huán)境的新一輪治理才結束。
在連廊下和土包包旁乘涼休憩的病人及家屬并不避諱這里有座古墓。偶有來醫(yī)院看病的老成都路過,見怪不怪的一句“墳包包就是以前說的張飛墓”,然后繼續(xù)趕路。
關于這座古墓是張飛墓的說法,至少在明清時期就有。大量歷史文獻記載,成都張飛墓在萬里橋南。萬里橋附近屬這座土包包最大,大家相信,死后被追謚為桓侯的張飛,配得上埋進這么大的墓。
在古代,墳包包越大,越象征墓主人身份地位的尊貴,因此,也有人說這是皇墳,猜測埋的是皇親貴族。1966年,施工修建人防工程時,有人挖開古墓,發(fā)現了一堵雙扇石門,以及“玉恒二年”字樣的紀年磚。
直到1985年考古發(fā)掘后,世人才逐漸弄清,這哪是什么張飛墓,而是成漢時期公元304至347年期間的一座貴族墓,比張飛所在的時期要晚。主要證據是出土的隨葬品中,有成漢時期的“玉桓”、“漢興”等紀年磚。
全長12.75米的成漢墓,其后半截有長3.6米,高12厘米的磚筑棺臺,上面放了兩具木棺。整個古墓中,還出土文物一百多件。現在成漢墓旁立了一座銅像,其依照的就是墓中出土的陶俑。
墓中出土的文物原件又在哪里?
成都博物館二樓,有兩個展柜擺滿了華西醫(yī)院里成漢墓出土的陶俑、金戒指等文物。陶俑的面部形態(tài)非常特別,其吹簫等動作又很生活化,看展的人不約而同地認為它們和三星堆的青銅人很像。
如果成漢墓真的是張飛墓,驍勇善戰(zhàn)、黑臉的張飛和這些樣貌奇特的陶俑在一起,簡直不敢想象考古專家們會得出怎樣的結論、做出何種推測。
順著土包包
深入華西壩、漿洗街的深處
雖然口口相傳的張飛墓最終被認定為成漢墓,與張飛無關。但從傳言誕生起的那一刻起,張飛和萬里橋頭就形成難以分割的密切關系。華西壩犄角旮旯的隱秘之處,有不少張飛的元素。
以土包包為原點,旁邊曾有一座紀念張飛的桓侯祠,據說明弘治年間就存在了。清代重建后,又有桓侯廟、張爺廟、張飛廟之類的名字。
老成都對桓侯廟印象最深的其實是利用廟子的房子改造而成的桓侯巷小學。彼時,周圍沒有條件讀由教會創(chuàng)辦、南門上規(guī)模最大的弟維小學的小孩,一般就讀桓侯巷小學。
但在新中國成立前,桓侯巷小學也并非是人人都能讀。
清代時期,桓侯廟由成都屠宰行業(yè)的人集資重建。民國時期,用廟產建成的桓侯巷小學(最早叫真誠小學),據說早期也是由周邊包括屠宰行業(yè)在內的行業(yè)公會主辦,解決行業(yè)內人員子女的教育問題。
為什么明清時期,屠宰行業(yè)要和張飛深度捆綁?那是因為張飛在和劉備、關羽結拜前,以賣酒屠豬為生。隨著《三國演義》的流行,屠宰行業(yè)的刀兒匠們普遍拜張飛,認張飛為祖師爺。
距離土包包僅1公里的肥豬市街,正好說明了屠宰行業(yè)曾經在漿洗街、華西壩一帶的興盛。以前,南門上最主要的生豬集散地就在這里。
直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肥豬市街上仍有很多豬圈、羊圈等,其味道可想而知。盡管如此,附近小孩撿了豬草,仍喜歡拿到肥豬市街賣,不愁銷。80年代,肥豬市街上來了一個肉制品加工廠,豬圈等才被拆完,肥豬一去不復返。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很多去老川醫(yī)看過病的老成都應該也知道,醫(yī)院里負責管理掛號的林克勤護士長就住在肥豬市街。
在全國數一數二繁忙的醫(yī)院上班,林克勤因公平公正的掛號服務受到成都市民的極大尊敬。彼時,肥豬市街上,幾家理發(fā)店,幾位理發(fā)師,也因周道熱情受到周圍居民好評。
現在再走進肥豬市街這條斷頭路,已經很難想象這里和肥豬相關。街邊一座近年新打造的小游園成為附近居民休閑的好去處。街的盡頭是老小區(qū),長滿老樹子。西北中學的南門,竟然開在肥豬市街上。
那二年辰,肥豬市街上還有一座漿洗街小學。學校建于1963年,據說是桓侯巷小學的地盤不夠用,才在肥豬市街修了這座小學。
為此,桓侯巷小學調了不少老師、分了幾個班過來。
不管是桓侯巷小學、桓侯廟,還是漿洗街小學,如今都消失了。因廟而來的桓侯巷還在,距離成漢墓僅100余米。
從成漢墓到桓侯巷,走華西醫(yī)院的西門最近。出門,首先是一條叫桓新巷的小路。本以為只有短短一截,結果走到漿洗街的時候,又看到另一部分。
路邊乘涼的大爺說,桓新巷最早是桓侯新村,原本巷子是相通的,后因樓盤開發(fā),割裂開來。街上,現存年齡比較大的老房子在桓新巷六十五號,是七八十年代修的市文化系統宿舍。
如今保留下來的桓侯巷和桓新巷相通,交匯點上的一座大院里也有幾棟老房子,屬于川醫(yī)的宿舍。其中一部分已經搬空,等待拆遷。綠色的欄桿,很有上世紀單元樓的風格。
除此之外,既可通往黌門后街,也可拐彎來到漿洗街的桓侯巷看起來中規(guī)中矩。巷子里,大多是往返在華西醫(yī)院的車輛。臨街鋪面,大多也是為醫(yī)院的病患、家屬而服務。
繞成漢墓一周,在水池邊乘涼,沒想到還發(fā)現一塊放生池的一般不可移動文物的牌子。有一種說法是,修土包包挖完土后,形成了放生池的水塘。
放生池應該是桓侯廟的配套,曾經長有500余米、寬8米,占地極大。大到整個池塘的片區(qū)都叫放生池,有好幾個院子。
上世紀60年代,不斷縮小的放生池都還有兩三畝大。因城市規(guī)劃發(fā)展等原因,現在幾乎只有放生池41號這一個門牌號留了下來。門牌號掛的位置很奇怪,在利民巷上。
放生池41號院子里,就是華西醫(yī)院規(guī)模龐大的職工住宿區(qū)西園。更早之前,華西壩上的神學院也在這個位置。
利民巷,幾乎是整個華西壩和華西醫(yī)院的最邊上。
走在街上,能看到一墻之隔華西醫(yī)院清洗床單、被套的地方。拐個彎兒,往無名巷、電信路、電信后街方向,漸漸深入的便是電信局、郵電系統的地盤。
新中國成立后,郵電新村逐漸在傳統田園中拔地而起。為什么會相中這個位置?那不得不提,1935年德國的西門子公司在今電信路1號附近的田壩里修了兩座發(fā)射鐵塔,從此打下電信的基礎。
兩座鐵塔比桓侯祠邊上的土包包高多了,將近百米,一度是全成都最高的建筑。直到2001年,這兩座地標性的鐵塔才被拆除。有清楚拆除后的鐵塔部件去了哪里的朋友,可以留言補充。
今天說起華西壩、漿洗街的這片區(qū)域,成都人已經很習慣從1905年算起。彼時,美、英、加等國的五個基督教會選定了這塊成都南門外的荒地,著手籌建華西協合大學。
因教會大學的興建,華西壩逐漸擁有一大批中西合璧的建筑群,并且成為了中國西部醫(yī)學高等教育的搖籃。現在整個區(qū)域,幾乎也以學校和醫(yī)院為主。
主流敘事之外,順著如今身在醫(yī)院里的千年古墓,淺淺捋出的桓侯巷、肥豬市街、利民巷、放生池等,都是老成都記憶中“外南”的另一幅面孔。
那二年辰,過了老南門大橋就只能算“城外”“外南”。區(qū)域內,猶如蛛網般錯綜復雜的地標、街巷,人們對之的記憶本就模糊,隨大時代的飛速發(fā)展,因而變得更為抽象。
尤其是我在經過黌門街和府南河之間的一條小巷時,很是納悶,短短二三十米,怎么會分成壇神巷、金沙寺街和大悲巷這三個名字?
懂的老輩子些,歡迎繼續(xù)來捋一捋,擺一擺。
今日編輯 | 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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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土自成漢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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