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版式:J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潮生TIDE
你能想象嗎?
當清晨的陽光透過咖啡館的玻璃窗,一群精神抖擻的都市白領正隨著電子樂的節奏跳躍、舞蹈,而他們手中舉著的不是調酒而是冰美式......
這可能是2025年最令人意外的文化奇觀。從倫敦到新加坡,從迪拜到成都,一場名為“Coffee Raves”的運動正在顛覆我們對“蹦迪”的認知:不需要酒精麻醉,不需要熬夜傷身,在咖啡因和音樂的雙重催化下,Z世代正在享受一場“清醒的快樂”。
而這,很可能成為蹦迪文化的下一個篇章。
“再也不喝酒了!”
這幾乎是每一個睡到第二天下午的蹦迪人,都會站在鏡子前對自己說的話。手機在床頭嗡嗡作響,未讀消息堆滿屏幕。揉著酸澀的雙眼,喉嚨也像被砂紙劃過般干澀,前一晚的記憶碎片突然就開始在腦海中閃回了——從舞池中伴著Techno音樂的盡興熱舞,到洗手間里對著馬桶干嘔的狼狽,再到出租車后座無法自控的胡言亂語,還有那個記不清長相卻交換了聯系方式的陌生人......
凌晨2點的Club
戒不斷,蹦更嗨。
和“谷子”、“盲盒”等當代產物不同,蹦迪是一件在好幾代人間不斷延續和進化的娛樂活動,你甚至能夠從用詞上聯想到它所處的時代和畫面:
80、90年代的“迪廳”是喇叭褲和爆炸頭的天下,鐳射燈球轉出曖昧的光斑,年輕人踩著霹靂舞的舞步,在Disco的旋律里甩開汗濕的劉海;
千禧年的“夜店”流行韓流嘻哈和歐美電音,閃亮的鉚釘腰帶和低腰牛仔褲占領舞池,人手一瓶冰銳或百威,在《江南style》和《Yeah!》的節奏里群魔亂舞;
如今的“Club”,賽博霓虹與亞文化當道,Z世代穿著oversize的潮牌和緊身辣妹裝,干一杯,也可能是一排tequila shot,在house和Drill的鼓點里搖晃(house是電子音樂風格的一種,Drill則更強調說唱和街頭文化)。
然而從今年初開始,這部“蹦迪編年史”上似乎又增加了一個節點——“Coffee Raves(咖啡銳舞)”,用大白話來說就是“在咖啡館里蹦一場清醒迪”。因為很難找到并確定最初的發起者,也沒有所謂的官方定義,所以在翻遍了Instagram上幾乎所有活動文案后,我們總結了Coffee Raves所必須具備的4個條件:
●場地選擇:顧名思義,Coffee Raves主要集中在路邊隨處可見的咖啡館里,然而在實際的活動中,面包店、天臺、公園、藝術空間等公共場所同樣能夠作為舉辦地,你可以將“Coffee”理解為“Alcohol(酒精)”的反面,代指一切與酒精無關的場所。
● 活動時間:咖啡館的正常營業時間,通常從早上9、10點鐘開始,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之前。
● 飲品選擇:包含手沖、拿鐵在內的各種類咖啡,茶、果汁、奶昔,甚至是功能性飲料,只要是不含酒精的液體都可以。
● 音樂類型:這一點倒是延續了現在Club里正在流行的音樂品味,以電子樂為主,但節奏大都比普通的夜間蹦迪更舒緩,比如House、Trance、Chillout等。
這股Coffee Raves潮流始于蹦迪文化盛行的阿姆斯特丹、倫敦和紐約等歐美城市,隨后逐漸傳播到全球各地,包括澳大利亞的布里斯班和墨爾本,阿聯酋迪拜以及印度的孟買、德里等城市。
要確認一種新潮流是否成型,就要看是不是已經有人靠此為生。
2025年1月19日,成立于迪拜的“No Filter”是最早一批專門舉辦Coffee Raves的活動組織之一。在簡介中,他們將自己定位為“Coffee Club Series(咖啡俱樂部系列)”,并且在官宣后不久就承辦了COSTA咖啡位于迪拜門店的月度Coffee Raves活動——每月都挑選一天,從下午兩點開始,“蹦”翻咖啡館。
No Filter在迪拜COSTA舉辦的Coffee Raves活動,圖源Instagram@No Filter
在這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制作咖啡的吧臺被征用為DJ的混音臺,客人們一手拿著燕麥奶拿鐵,一手舉向天花板,和頭頂屏幕上特別設計的電子菜單一起扭動、旋轉。最可愛的是,咖啡師還會抓準節奏,在關鍵時刻打開擺放著甜品、蛋糕的冰柜,讓迪拜的熱浪在冷氣凝結下變成烘托氣氛的白色“煙霧”。
除了清醒與陽光,這里的一切看起來都與Club沒有分別。
其實一直以來,蹦迪人群中都存在著不少的“圣人”。
他們不喝酒,不抽煙,甚至為了占領自己好不容易“蹦”到的前排位置,連廁所都不去,中間不搭訕,也從不理前來搭訕的人,只一心埋頭苦跳3、4個小時,累了回家倒頭就睡。就連和朋友一起去時也毫不例外,指派好各自站位后,還不忘叮囑一句:“不用過來找我聊天,除非扭到腳了需要幫忙再叫我。”
在小紅書一篇關于“蹦迪時,我們到底在蹦什么”的討論中,也幾乎沒有人提到酒精所產生的暈眩效果,而是反復出現了節奏與身體律動所帶來的“抽離感”、“沉浸感”和“共振”體驗等關鍵詞。這些詞看上去有點抽象和矯情,但背后所表達的情感需求卻十分簡單:專注當下的快感,為短暫地逃離日常生活,釋放工作壓力提供一種可能。
這些"舞池圣人"的存在,也恰恰揭示了Coffee Raves文化最本真的內核——極致的快樂,是不需要任何化學燃料的,擁有對音樂純粹的沉浸與享受就夠了。
在TikTok上,Coffee Raves則掀起了一場健康娛樂方式的革命。Z世代們紛紛曬出自己在清晨的狂歡視頻,他們有的甚至將晨跑替換成了蹦迪。擁有3萬粉絲的烏克蘭女生Julia說:“Morning Coffee Raves instead of cardio.(早上的Coffee Raves,替代了有氧運動。)”Coffee Raves正在重新定義“運動”的概念,更妙的是,這還是一種不需要強迫自己起床去健身房的完美運動,因為咖啡因和音樂本身就是最好的天然興奮劑了。
圖源:TikTok@juliiaguk
法國知名連鎖面包店Le Pain Quotidien的Coffee Raves活動被網友戲稱為“croissant techno(可頌面包電子樂)”,有經常來蹦晨迪的客人表示:“I will dance for fresh bread any day.(我愿意天天為新鮮的面包跳舞。)”而且這家店很喜歡在工作日上班前舉辦蹦迪活動,呼吁大家“This is how everyone should start their Mondays!(這才是周一的正確打開方式!)”
早上9點的Le Pain Quotidien面包店,圖源TikTok@lepainquotidienhq
還有一個有趣的觀察是,在對新鮮事物接受度相對較高的年輕群體之外,Coffee Raves同樣為30+人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們在評論區大方承認自己已經蹦不動午夜場的事實,并且感嘆道:“Finally the night is for sleeping.(終于,夜晚可以用來睡覺了。)”
圖源:@TikTok截圖
除了身體運動上的健康,Coffee Raves在年輕人的社交方式上也產生了顛覆慣性的影響。這種新型社交模式打破了Club文化中"酒精=社交潤滑劑"的固有邏輯,創造了一種更真實、更可持續的人際互動方式。
你聽說過“清醒社交(Sober Socializing)”嗎?
是指在社交活動中不依賴酒精或其他藥物,而是通過運動、藝術、音樂、健康飲品等更加清醒的方式來享受社交的樂趣,強調真實的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和健康的交流方式——追求一種“能夠記住”的美妙體驗。美國商業智能公司Morning Consult的調查數據顯示:“如今有63%的Z世代更傾向于清醒社交,這一比例在18-26歲的人群中更是攀升到了71%。”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Coffee Raves和攀巖、騎行、徒步等新興的都市運動一樣,都不僅僅是簡單的休閑活動,更成為了一種對生活態度的表達。
享受音樂、健康運動、清醒社交,說完以上這些Coffee Raves在生活方式,或者說精神層面上的吸引力之后,我們再來聊點俗的。那就是和大多數Club、酒吧相比,咖啡館便宜太多。
讓我們來算一筆賬:在一線城市的熱門Club,一杯普通雞尾酒怎么也要60-120元,大多數人不可能只喝一杯吧,一晚花銷過百是很正常的事,這還不包括有些夜店動輒上千塊的開臺低消;反觀Coffee Raves,入場費通常就是一杯咖啡的錢,20-50元就能獲得高品質的耶加雪菲或瑰夏,還能無限續杯檸檬水,沒有強制和隱形消費,甚至連存包都是免費的。
說到底,Coffee Raves之所以能俘獲都市人的心,是因為它帶來了一種“輕巧的快樂”——不需要透支身體去熬夜,不需要透支工資去買醉,更不需要透支社交能量去應酬。
在一檔名叫《SubwayTakes with Kareem Rahma》(擁有110萬粉絲,每集都會邀請一位嘉賓進行深入對話,以“那么你的看法是什么?”為開場展開即興問答)的節目中,瑞典說唱歌手、音樂制作人Yung Lean拋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The party is officially over.(派對已經結束了。)”
節目中Yung Lean的觀點,圖源Instagram@SubwayTakes
要知道,這位以《Ginseng Strip 2002》成名的音樂人,他的作品長期與酒精、性愛和頹廢美學深度綁定。Yung Lean創造的“Sad Boys”亞文化,幾乎定義了整個2010年代數字原住民的憂郁氣質。但如今,這位曾經的“Cloud Rap(云說唱)”先鋒卻在鏡頭前堅定地表示:“I've been sober now for 366 days.(我已經維持清醒狀態366天了。)”
意外地,Yung Lean的轉變讓評論區有關“Party已死”的討論尤其熱烈,有人反駁:“The party just began for me.(派對對我來說才剛剛開始)”但更多是贊同,有的說“The party is over indeed.(排隊確實已經結束了)”,有的認為“Everyone needs to simplify their lives.(人人都應該精簡自己的生活。)”
那么,Party真的結束了嗎?或者更準確地說,傳統的夜店狂歡模式是否真的在被取代?
英國的房地產公司Altus曾發表過一項數據統計,其中顯示:“在過去10年間,英國已有超過7000家酒吧關門大吉。并且在2024年一年內,就有412家酒吧被拆除或改作他用,平均下來每月有超過34家酒吧關閉。”
不只是英國,日本房產網站GPlusMedia也總結道:“原本夜店聚集的六本木,近年來正在進行商業轉型,增加了更多元化的業態。”還有紐約曼哈頓的老牌酒吧們,其中不少都變為了高級餐廳和其他餐飲娛樂場所,著名的21 Club宣布暫時關閉時,財聯社還發表過點評:“曼哈頓夜生活場所的趨勢正在演變。”
至于國內,近兩個月,北京接連關閉了Dada Bar、fRUITY SPACE和ByeByeDisco在內的3家Club,其中Dada和fRUITY雖然曾不斷改換過地址,但都挺過了疫情,經營了至少10年的時間。有網友得知后開玩笑說:“這可真是讓本就沒有什么夜生活的北京雪上加霜啊。”
fRUITY SPACE的關店通告,圖源@fRUITY SPACE
究竟是夜店的式微促使了Coffee Raves的誕生,還是Coffee Raves正在催化夜店的消亡,又或者這其實是一個互為因果的當代文化現象。
目前,深圳的MOMOKAWA、phase coffee和成都的原咖啡都率先舉辦了Coffee Raves活動,反響熱烈。雖然還沒有準確的數據,但肉眼可見地,為咖啡館的生意帶來了顯著的增長。
圖源:@phase coffee
在社交媒體平臺上,關于Coffee Raves的討論和期待也在不斷增加。有人專門發帖,搜尋類似的活動。
圖源:@小紅書截圖
夜店不會消亡,而是正在以一種新型的社交生態蓬勃生長。就像黑膠唱片在流媒體時代的復興一樣,蹦迪文化也正在適應新的價值訴求。同時,這種轉變也折射出Z世代矛盾的情感訴求:既渴望釋放壓力,又拒絕失去控制;既向往群體狂歡,又珍視個體清醒。
在這個注意力稀缺的時代,最奢侈的享樂,恰恰是能夠完全地沉浸當下、清醒感受每個美好瞬間的體驗——不是派對已死,而是我們終于學會了更聰明地狂歡。
本文轉載自【潮生T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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