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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任中華民國山東省政府主席沈鴻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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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正按:今年是抗日戰爭勝利80周年,今天特轉發一篇題為《敵后游擊四年》的文章。該文作者沈尹,當時曾任國軍山東省教導團上校團長,文中所述系其親歷之回憶,該文提到當時任山東省政府主席沈鴻烈的一些事,具有第一手的史料價值。
將該文分為兩篇一起發布,一篇是其在敵后參加抗日游擊之經歷,一篇為其率部護送沈鴻烈從山東赴重慶述職,遇敵歷險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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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軍團長護送
沈鴻烈赴渝途中遇敵歷險記
原按語:一九三八年,當日寇大舉侵華之際,原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被蔣介石誘殺。事后,蔣委派青島特別市市長沈鴻烈接任山東省政府主席,并令其深入敵后游擊。這是國民黨第一個到敵后工作的省主席。
(沈鴻烈個人資料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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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鴻烈
一九四一年約九月初,蔣介石電令沈鴻烈到重慶述職。
沈與保安司令部參謀處研究路線,偵察情況后,帶參謀處長寧春霖,隨從參謀宮守義,電務主任沈仕祥,電臺臺長沈和清,便衣偵探多人,帶十五瓦的電臺一部,電務員二人,由我團護送。
約九月初由臨朐的呂下店子出發,經新泰、蒙陰、平邑、鄒縣、濟寧,過微山湖,再經江蘇的沛縣,豐縣到碭山。在碭山車站北約三十華里處,因夜行軍已十余日,官兵都感疲乏,同時也要作些穿越鐵道的應戰的準備,并通電與重慶聯絡,所以在此休整兩天。約于九月十四日黃昏出發到碭山車站東約十余華里處穿越隴海鐵路。
這一最危險,敵人嚴密防守的鐵路地段總算平安通過了。約行二十余華里,在一個村莊里大休息約三十分鐘,大家松了一口氣,認為不會有什么大的危險了,我將行軍序列改變一下,我帶第二營和團部通訊排,及特務連為后衛。如此調整的目的,是怕碭山敵人追擊。
調整后繼續向預定的宿營地前進。我也沒發現什么情況,只覺空氣中有些動蕩,實際就是敵人的部隊在我們周圍活動,因是夜間,彼此都避免燈火,互不能見。到天將亮,我躍馬主席身旁,報告碭山敵人無動靜,后方無情況后回到團部序列。
到天亮太陽剛冒尖,忽聽前衛方向槍響,繼而機槍聲大作。我的判斷是前衛遭敵阻擊,為了確保司令部的安全,即展開兩個連向槍響處的敵人攻擊,以迷惑敵人。
敵人果然誤認司令部在我們這方面,所以向我方猛烈進攻。我們且戰且退,退到一個寨子里,主要目的是將敵吸引到我們這邊來,使司令部在前衛的掩護下能安全撤離。基于這一目的,決定在該寨早飯后,據寨抵抗,打到黃昏后撤退。
激戰至下午三時許,敵人以猛烈炮火,將東、西、南三面的碉樓摧毀,西面、南面的寨墻打坍,營長,營附陣亡,連長也陣亡一人,此時我的右手腕被步槍子彈打穿,右手虎口被炮彈破片炸傷。
在這種情況下,若不當機立斷,相機應變,必然全軍覆沒。我立即召集團部官員開會,決定突圍,下令將電臺,電話總機,團部擋案就地掩埋后,由團附率領主力部隊從北門沖出,令特務連掩護團部及其余官兵脫離戰場。
此時我的衛士傳達命令去了,我身邊只有一名十五歲的小勤務兵,正擬到北門突圍時,敵人已從西門進寨,來到我們的前面。我在千鈞一發之際,帶著小勤務兵逾墻而跳入一個院壩。
院壩里有一天井,天井北面有三間正房,天井南面有兩間灶房,靠西院有一排高粱垛靠墻豎立。我叫勤務兵扒開一條縫,他讓我先進去,坐在右邊,他后進去坐在左邊,緊靠著我,把高粱垛的縫扒攏,他正當縫口坐著。
兩個日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來到高粱垛前面看了一下,準備走時,有一個日寇回頭再看,發現高粱垛有一條新縫,這個日寇用刺刀挑開新縫,發現了勤務兵,日寇就打了一槍,又捅了一刺刀。這時我就隨著高粱捆側身倒下,高粱捆遮蓋我的身子,我閉著眼睛聽其自然。不料日寇并未開槍,只是隔著高粱捆捅了兩刺刀,捅在我右胸部上,就匆忙的走了。
這時我以為自己死了,心想死了是這樣!難道真的死而有知嗎?我睜眼一看:高粱捆,還是高粱捆嘛!勤務兵死在我的身邊,腸子流在地下!我抓抓沙土,過了一會,這才清醒過來,我未死,手和胸部有點疼痛,也有些血跡,但血已止。摸摸腰間,褲帶上還有一支小手槍。我鎮靜地思索一下,此地非安全之所,必須趕快轉移。盡管我為勤務兵的犧牲而悲痛,但為了安全,對勤務兵的戶體不能作些什么。
我走出來,到三間上房里一看,屋子里空空洞洞,東間有一個長約兩公尺多,寬約一公尺多的一個大囤,里面裝滿了豆糠。我想藏在里面,我就鉆進囤里作了試驗,躺在糠里,用糠將身子蓋起來,只留臉面在外,以便呼吸,等敵人來時再把臉蓋起來。繼而想想不對,萬一敵人來搜查時看見糠囤不能不查,敵人用刺刀捅捅不就發現了?甚至捅死了。
又跑到西間看看也是空空的,有樓,但無樓板,只在靠南邊墻的一角,有幾根棍子擱在梁上,上面有兩床爛棉絮,靠柱子有一張方桌,離樓閣還有一人多高。我一躍而上,就蹲在上面。
一會兒聽著通訊排的班長王維和,由日兵押著,在村子里喊叫:“教導團的官兵們!出來吧!皇軍老爺不殺你們,也不打你們,只要你們出來就行了。”
喊著,喊著,喊到我這個院子里來了。進了天井看見高粱垛向兩邊倒著,里面有一具尸體,日兵指尸體問:“這是什么人?”
“他是我們團長的勤務兵。”
“你們團長呢?”
“我不知道。”
說著就到上屋看了一下就走了。
他們出院后,喊叫的聲音漸漸遠了,我聽汽車在村里嗡嗡地響著。這時我又想到,根據敵人過去的“三光”暴行,離村莊時多半要放火焚燒的,如果敵人真的放火,我怎么辦?我看到身邊的棉絮,想起用棉絮披著從火里沖出去。但必須有水浸濕才行。想到這里,我又跳下樓閣,到天井前面灶房里一看,見有一缸水,我的膽子大起來了,我又跳到閣上,手持小手槍等他們來,若被發現,就和他拼了,也等敵人放火!
結果聽汽車亂“轟”了一陣,慢慢聲音就靜下來了。這時太陽也落了山。我判斷敵人已經走了,我就跳下樓來到村里繞了一圈,見村子里斷垣殘壁,硝煙彌漫,尸體累累,血流遍地,敵人暴行,軍民遭殃,慘不忍睹。這個仇恨我永遠銘記心間,一定要報復的。
走到設電臺的房屋處,房屋倒坍,地面上難以行走,我正在查看間,有一個士兵從柴垛里爬出來,喊了一聲“團長!”
我倆見面,不由得一陣心酸,我問他:“村里還有我們的人嗎?
他說:“我不知道。”
我指著松土處說:“電臺可能埋在這里,我們刨刨看。”
我倆找到一根術棒刨挖,果然把電臺刨出來了。叫士兵背著,我倆從北門出寨,見到團附和我的馬死在寨門口,我倆把團附的尸體抬到隱蔽處,離開寨子。
正走著,碰著我的兩名衛兵正在找我。他們把我領到附近村莊住下。這時有一個副官也找到我這里,我令他在附近村莊里找找失散的官兵,聯系村莊里的老百姓,到戰場上收斂陣亡官兵尸體,救護傷員,安排妥善后再來找隊伍向我報告。
第二天天明,我帶領士兵由河南的永城向安徽阜陽方向前進,沿途又收容官兵約三百多人。到達阜陽與沈主席見面后,才知沈主席到達預定的宿營地時,在村頭禾場上和司令部的人員計劃宿營休息。
埋伏村外的敵人,首先向他開槍,把他身邊的電務主任沈仕祥打死了。沈鴻烈即由衛士攙扶到就近的壕溝里(這是當地的八路軍平時挖的交通壕)。他們離開村莊,在激烈的槍聲中由前衛的兩個營護衛向渦河、阜陽方向前進。
這時蔣介石得悉,電請駐阜陽的九十二軍軍長李仙洲派一個師過渦河接應沈鴻烈。這樣他就安全地到達阜陽。
我也將我們激戰的情況向他作了匯報。他當著李仙洲和我寫了一個條子,令我團在阜陽整補,并處理傷亡官兵的善后,歸李仙洲節制。過了兩天他帶參謀、副官、衛士多人,由李仙洲派車送到洛陽乘火車到西安轉往重慶。
這次戰役,是在敵情、地形均不熟悉的情況下,被迫倉卒應戰的,只是基于當時的任務,是保護沈主席的安全,不使司令部受到敵人主力的攻擊,盡快脫離戰場。迅速使沈鴻烈安全轉移,繼續前進。所以當時我的決心是不管敵人多寡、實力多強,不管我們犧牲多大,只要把敵人吸引過來,即我們全部犧牲,也是勝利,也就算完成了任務。我是根據這個決心和敵人拼命的。后來看到敵人越打越多,從戰斗中估計約有兩個營,而且炮也不少,在戰斗打響后和戰斗激烈的時刻里,我感到欣慰的是司令部方面一直都沒有槍炮聲,證實我的決心對了,敵人全部被吸引過來了,判斷司令部一定安全轉移了。到阜陽和沈主席見面后完全證實了這一點。
我的部隊改編后,曾接到當時被俘的團部軍需主任徐麟田由山東家鄉來信說:他當時和十幾個官兵被日軍俘虜,由敵押解到徐州,關了很久才釋放,據他說當時敵人從無線電臺里偵悉到沈鴻烈的行動,便從徐州出動了一個聯隊(團)的兵力并派一個炮兵中隊進行阻擊。但是聯隊番號不知道,還據說敵人死傷也不少。另外當時徐州敵偽報紙刊登“活捉山東省主席沈鴻烈”的消息,顯系虛構。
總結這次戰役,司令部陣亡電務主任一人,我團陣亡中校團附一人,少校營長一人,上尉營附一人,上尉連長一人,共計傷亡官兵三百多人,我受傷四處,被俘官兵十余人,敵人也死傷不少。幸而沈鴻烈先生安全脫險,司令部傷亡人員不多,我雖九死一生,總算完成了護送沈鴻烈先生到后方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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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鴻烈,國民黨海軍上將
沈鴻烈(1882~1969),湖北天門人,字成章。1906年赴日本留學,并加入中國同盟會。
1912年任南京臨時政府海軍部軍機處參謀。1913年4月任北京政府參謀本部上校科長。1916年任赴歐觀戰團海軍武官。1918年回國后兼任陸軍大學海軍教官。1920年4月任吉黑江防軍司令部參謀長。1922年任東北航警處處長。1923年創辦葫蘆島航警學校,任東北海防艦隊司令。1927年任海軍副總司令、代理總司令。
九一八事變后,任青島特別市市長。1938年1月任山東省政府主席、省保安司令,國民黨山東省黨部主任委員。1941年調任國民政府農村部部長。1942年兼任國家總動員委員會秘書長。1944年8月任國民黨中央黨政工作考核委員會秘書長。1945年5月當選為國民黨第六屆中央執行委員。
抗日戰爭勝利后,調任浙江省政府主席。1948年任考試院銓敘部部長。1949年去臺灣,任臺灣地區領導人辦公室政策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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