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周末,老家的堂兄家的侄子結(jié)婚,我這個當(dāng)叔叔的肯定要回去。堂兄半個月前就通知我,我要是不回去,就算沒有出五服,也會得罪了這位兄弟,怕是以后回去見了面連話都不會說。
到了老家,隔著兩條街,我讓孩子停了車。下了車,孩子開著車回去了。我順著鑼鼓音,抄近道,穿過兩條只有一人多寬的胡同,到了主街,就見到大隊門前搭起的涼棚。
大隊門前有塊寬敞地,搭起了個舞臺,上邊有幾個女人,隨著音樂正舞呢。我也看不出來跳的是啥舞,跟群魔亂舞有點差不多。舞臺下邊,還立著幾個身著戲服的,應(yīng)該是正在候場,等跳舞的累了,就要上臺唱戲。
舞臺的另一邊還有幾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旁邊還立著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他們身后是一排音像,應(yīng)該是請的唱歌的。其中一個男人長的挺瘦,一身灰西裝上落著彩帶,挺年輕的,嘴片子上卻留著一抹小胡子,感覺怪怪的。有點像有才。
大隊院子正房五間,是擺宴席的,東西廂房一處是伙房,一處是賬房。院子里出出入入站滿了人。
我知道自己是來參加婚禮的,來參加婚禮先要做的就是隨禮。不隨禮,我就算人來了,人家也會當(dāng)我沒來。
堂兄今年快60歲了,一個干瘦的小老頭,今天穿了件挺講究的襯衣,枯瘦的黑紅色的臉,在白襯衣映襯下顯得更黑了。
他見到我,連忙幾步走了過來。拉著我的手,跟我周全,說著客套話,大老遠的,天又這么熱,還從城里專門跑來。我給堂兄道著喜,說著喜慶吉利的話。
又有親戚進了大隊院子,我連忙讓堂兄去接待。堂兄說一會多喝幾杯,晚上別走,再喝一場。
我胡亂地應(yīng)承著。
西廂房是帳房。進了賬房,三個更加年老的男人,圍在一個長條桌后面。桌子上擺著茶水,香煙,瓜子和花生。
一個大紅色的賬本敞著放在桌子上。
我拿了五張紅票子,雙手遞給坐在左邊的一個老頭,這老頭接過去,朝手心吐口唾沫,將紅票夾在手上,奮力點了起來。
片刻之后,這位老頭沖著坐在中間的那位老頭大聲說了一聲,五百。
中間坐的老頭,手里提著支速干筆,抬頭問我姓名,我說叫劉有儀。這老頭便在賬本上寫了我的名字,然后在名字下面又寫上了五百元三字。
我的禮便算隨成了。我拱手抱拳,說著辛苦,離開賬房。這里可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隨了禮,出了賬房,見院子里的人卻少了,正房里傳出嘈雜聲。正房一溜排開五間大瓦房,東西兩頭都有門。里邊人聲鼎沸,音響開的很大,一個播音腔的男聲正聲情并茂的說著套話。
我知道是婚禮開始了,我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尤其是喜歡看人結(jié)婚。便擠到門里,進了房間,見屋子中間搭著個臺子,一個身著西裝,油光粉面的男子,正動情的用他標(biāo)準(zhǔn)的播音腔說著深情的話。
臺子兩側(cè)全是桌子,有十幾張,全都坐滿了人。我擠在一張桌子邊,算是有了座位。看臺上,在播音腔身后站著一對新人。侄子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西裝,梳著個水光光的頭,臉上表情有點呆滯,像是有心事一般。
新娘穿一身白色的婚紗,年齡有三十多歲,體態(tài)有些肥壯,婚紗有點瘦,幾乎要被撐破。這新娘看著要比新郎官年齡大不少呢。
屋子里開著空調(diào),人太多,還是有些熱,肥壯的新娘臉下冒出了汗,沖開了她臉上的粉,幾道粉色的水流淌了下來。
新娘也有點不是太開心,臉上看不到笑容。
新郎不開心,新娘也不開心,這婚結(jié)的讓我感覺到不解。不可能還有逼婚一說吧,如果不是逼婚,還能有什么情況讓一對新人不開心呢?
我決定打探一番。
喜宴開始。我發(fā)現(xiàn)同桌的幾人中有位相識的,是我小時候在村子里的玩伴。我便給他敬了杯酒,說了不少小時候一起下河摸魚,上學(xué)逃課的往事。
幾句話過去,他也回憶起曾經(jīng)的快樂,跟我親近起來。我便開始把話頭引到這場婚事上,我要弄明白為什么本應(yīng)喜慶歡快的婚禮會充滿了厭煩不滿。
我這位舊時好友幾句話便講出了實情。原來是因為彩禮。
我這位侄子是二婚,女的也是二婚。侄子的前妻原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結(jié)婚沒過幾年,就提出了離婚,留下個孩子,一甩手,就干凈利索的走了。
侄子都快30了,再找未嫁的就難了。村子里的媒人就給介紹了個二婚的。堂兄一家家庭條件一般,以為找個二婚的就不會有彩禮,就算有彩禮,也不會太多,再說侄子年齡也不小了,能說下個媳婦就不錯了。
堂兄便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可沒有讓他料到的是彩禮竟然要三十萬。這可讓堂兄一家為了難。
侄子離婚以后,也不是沒有找過對象,彩禮都差不多。可是怎么也沒有想到,二婚的也會要這么高的彩禮。
眼見著侄子就要過30歲,如果錯過這門婚事,過了30歲,再想找個對象成個家,就可太難了。
堂兄家里拿不出來這30萬的彩禮。堂兄便托人想辦法,跟女方家商量,談條件。
女方家就是不松口,沒有30萬,這門親事成不了。
堂兄可就犯了難。怎么著也不能耽誤了孩子啊。他又托人去跟女方家商量。堂兄也是個人才,他答應(yīng)女方,先給20萬彩禮,然后再寫個欠10萬的欠條,五年內(nèi)還清。
女方家這才勉強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
我恍然大悟。
桌上的酒喝的就沒有了意思,我喝的每一口酒,都是堂兄的外債,我喝不下去了。
匆忙吃罷喜宴,我出了大隊的院子,順著小公路走到河堤。眼前便是大清河,河里有點水,盛夏的燥熱的天里,河水有點無精打采,死氣沉沉。
我小時候,眼前的大清河的水勢很盛,河面也要比現(xiàn)在寬廣得多。物是人非,全都變了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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