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在問:時間都去哪兒啦?好像歲月如流,流逝和消逝得近于無形。其實不然,就像時光能定格在老照片和珍藏在文史資料及歷史檔案里一樣,我們的過往也能隱藏在尚未完全退場的景物中和可能構建的紀念館里……
《紅磚房里半生緣》的反響
我將《紅磚房里半生緣――感懷遷明企業三標廠的人生故事》放上美篇后,反響蠻大的。
女作家楊麗即留言,后面在朋友圈評論欄上貼出的是完整的:“紅磚房有你青春年華的經歷故事回憶,文章里有你我共同熟悉的張愛菊的文字,很親切。紅磚房也是我對三明最初的記憶,我剛到三明時,就住在當年專員們住的紅磚房四合樓院里。”
我回復:“差點寫到她去跟我后來的作家小妹楊麗做同事了。”因楊麗曾在同是遷明企業的三明紡織廠財務科供職過。
我的小學同學嚴建鍵留言:“你和三標廠很有情緣哦。怎么不寫寫我們呢”
?“你和阿芬是高中同學,我這些天才知道。我曾把皮鞋廠后山紅磚房照片找出來,這題目做累了就沒放上去了”
“當年我們一家從大上海最繁華的地方靜安區遷往三明。我母親放棄了優厚待遇的中央上海造幣廠工作來到三明。振芬她爸爸沒來,她也是后面來的。我和她是高中同學又一起插隊住一個房間。上面是說說玩的別介意哈哈哈。”“當年我母親是跟隨我爸的廠上海長寧印刷廠遷往三明的。后我父親調皮革廠做會計。”
“拉長了時間的距離來看,當年遷明的職工付出很大的代價,而上海和三明的政府對此的補償力度還不夠”
“是的。只能說XX還是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上海政府給予支邊支內回滬人員的政策卻是一年又一年的提高和開放。上海政府有實力。”
“你爸是從印刷廠調皮革廠這一茬你不說我還不知道。打小就看你住皮鞋廠,一直以為你就是隨廠遷來的”
?“后來你我都失聯了。當年皮革廠的會計生病回蘇州了。局領導就從兄弟廠借調我父親去皮革廠后來想想哪個廠都可以就留下來了。文革時我父親遭受很多罪。唉唉唉往事不堪回首啊。父親一身正氣。有才有貌是我一輩子的驕傲。”
我的小學同學張志偉留言:“有情有義,有血有肉”。
三標廠的工友楊禮在群里留言:“支持友華的建議,我們一起加油吧!”
阿花也表示支持。
趙鳳玉的留言:“謝謝你了!我先從廠群網看了你的構想,點贊!”
阿芬先上傳個勾出“桃源大隊”的“桃”字的截屏,后面再上傳文字:“友華你好!美篇制作得真好!感情真摯、圖文并茂,只有親身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才能對當年的人、事、紅磚房、一草一木感情至深、感恩入懷!讀了你的美篇,使我對三標廠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下次去三明一定要再去看看曾經住過的、久違的紅磚房/梁東北也看了這篇美篇,盛贊寫得好/另更正一處:我下鄉的是曹源大隊。/謝謝你的佳作”
第二天,這篇文章還一直有人點。
下午有城南村的人加我,我沒點接受,過會他在群里@我,并留言,我就點了。后面也@他留言。過了一會他私信留言:“前輩你好,我父親以前也是三標廠的,看了你寫的文章,你寫得真好”。他上傳個截屏后,再留言,“這個遷明企業紀念館是區里準備做的項目,還是說只是我們個別人的一個想法?”
“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哦,我母親過年去和三標廠老友聚會,聽說今年要做廠慶,你有聽說嗎?”“遷明企業紀念館這想法非常好,三元區以前有很多這種廠,這種廠就是1950年到2000年一代人生活工作環境的縮影,我們應該去做個這樣的紀念館”
“是老三標廠的工友們想借建廠五十周年這個時間點大聚會。三標廠已被改制不存在了,沒了實體單位,廠慶就不可能了,只能是工友們自行組織聚會了”
“是啊,很有可能是工友自行組織聚會/遷明企業紀念館,這個想法非常好,做一個這樣紀念館,就是保留了一段三明的歷史/三明市可以這么說是解放后的新興城市,如果可以做這么一個紀念館那就太好了”
“你和母親住城南,你爸爸是三標廠的?那你是周欽明和阿香的孩子是嗎?”
“是的,是的”/“我剛剛問我母親,她說也認識你”
“我們在白沙的親戚家見過的。向你母親問好!”
“嗯,謝謝”。“我對你這個‘遷明企業紀念館’非常感興趣”。
我晚上給阿芬打電話,說她們在外灘那張照片沒標時間,感覺應該是70年代初才對,72或73年春節期間。后面聊建鍵、下鄉和遷明企業紀念館等。這電話聊了好一會。
我后面去點出照片來比對。再給阿芬留言:“我再細看了外灘那張照片,感覺應該是1970年春節才對。理由有二,一是你和你媽以及后面一個游客胸前都有毛主席像章,這在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就不流行了;二是你在1971年杭州照片中已將頭發扎起來了,而外灘照片的發型還是短發。故猜想是在1970年春節期間。我想問的是,如果你姐姐是1969年夏秋之間去黑龍江的,那她半年后的1970年春節期間能回上海探親嗎?”
追根溯源東牙溪
二月十八日上午,我本來是要去列東找張愛菊阿姨要老照片的,在已經出去的半路上看到太陽從云層中露臉出來了,就轉念改成去三標廠了。我那天拍的照片還不夠理想,還想拍小李子講還有在的那兩幢紅磚辦公樓,以及將銀珍阿姨的二個住處拍些盡可能多角度的照片。
9路公共汽車在老廠門口與橋頭的終點站停下來。我下車后先往廠區走,一路拍照。
?先拍小河與水泥橋。
我會先拍這是有原由的。據我恩師、陳景潤的初二歷史老師、臺灣著名學者、教師鄧新圓老先生的記述,東牙溪是叫東岳溪,因在本地方言中“岳”與“牙”同音,是被解放后沒文化的本地干部寫成了東牙溪。他在《閑話故鄉習俗》中曾寫過:三元“原為黃姓聚居之處。黃氏曾經出過駙馬爺。是時黃姓族盛丁繁,威勢顯赫。不意竟因細故而招致滅門之禍,莊園宅院均遭盜燹焚毀。代之而起者為鄧林李諸姓。”鄧老先生所說的“黃姓聚居之處”就是本地人所稱的“黃墩巷”,位于東牙溪入口附近的東霞新村一帶。據傳,“黃墩巷”早在唐代時就非常繁華,是水陸交通中心和人氣旺盛的物質集散之地,碼頭、商船、商鋪、古街等,已形成獨特的傳統風貌和空間格局。[1]在遭受變故后再逐漸東移到現在城關的位置。
三明的地形最能體現一河兩岸的河流文化。無論是大的沙溪河,還是小的東牙溪,都是如此。1958年的大建設是在沙溪河畔建帶狀的新興城市,東牙溪富興堡地段的兩岸也成了工業區。如前文所述過的,在60年代末,三標廠才只能選址在東牙溪的上游。
在我這原住民的眼里,從中村一路沿著山腳流淌下來的東牙溪是非常美麗的。流到光學廠以上的河段時,有一座酷似烏龜的小山臥在河中間。到了光學廠以下的河段,就是平緩的了。舊時的鐵道和公路不像后面的高鐵和高速公路是高架橋、深挖洞,凌空鉆山而過的,只能鳥瞰大地群山,那時幾乎都是沿河順著山腳走,所以能盡顯出河流微觀的美。六、七十年代的三標廠與東牙溪就是如此。當我坐車去中村看我外公時,在我雨途初識三標廠以后,當我們服務隊在河里撈沙,在我用板車拉鋼材進三標廠,當我進三標廠做點工,特別是住進三標廠在晨、昏時去河中的大石頭上看書,那么多的親密接觸,讓東牙溪的美深植在我的人生旅程中。
我是寫過三標廠老照片后才參加“楊慶楨從文60周年作品研討會”的,會上,僑報社有帶去刊有市文聯主席黃萊笙為楊慶楨寫的序一。我看到該期報紙還在頭版上刊登了一篇《市政協委員林紀承提出城市建設要傳承本土文化留住鄉愁建議在三元區東牙溪兩岸修建一條水巷古街》,報道林紀承在市政協的會議上建議在三元區廈門新村東牙溪兩岸修建一條約2公里長的“水巷古街”,可以結合城市雙修和防洪坡駁岸工程,讓消失了的古街、古巷和古建筑恢復或移植,留住三明城市的歷史記憶,讓人們了解三元曾經的歷史。針對“水巷古街”合理布局,林紀承同樣做足了“功課”。他認為,可以在近兩公里長的河流里建造一兩座水壩,以此提高水位,在沙溪河入口處修筑一處龍船巷和“白馬公”園林,作為全省龍舟賽基地。在古街兩側,分別建造民俗婚慶園、民間收藏館、非遺藝術館和一座浮橋,同時恢復建造三家古香古色的豆腐店和數家商鋪。如今,人們都在被快速的生活節奏推動著往前走,很難有時間放慢腳步,回味歷史,回首過往,回歸田園,重新體驗歷史的厚重與滄桑。通過這樣一條古街古巷,留住鄉愁,也是對年輕一代的民眾歷史和傳統文化的再教育。[2]
這事我此前是知道的。我寫過狗狗邁當勞之后,市非遺會長李顯淮光臨寒舍,希望換屆我也能去幫忙,并說了本土精英們正在努力的這一項目。我做為本土文化人,自是十分贊同和支持。但我做為曾是三標廠的一員,恰巧又在做遷明企業的題目,我就在想,如果在這條2公里的水巷古街的上游再加上將三標廠改建成遷明企業紀念館,那就更加珠聯璧合了!下游是民國及以往的,上游是共和國時代的遷明企業紀念館,那這2公里整個就是三明歷史的縮影了!寫《紅磚房》時我就是懷揣著這一想法,一直想說給誰聽,但都沒找到人說,后面就直接寫在文章里去投石問路了。
重返三標廠
我回頭再拍新的廠門口,老廠的三層辦公樓和廠區。
三標廠從原來的“上”字型,到后面的“H”字型,改制時是對半切開一分為二,下方是剛才照片中出現的門口標示的“富興集團”,因我2006年時有進去看過,所以這次沒想進去,我更想去看屬于輝煌機械廠那一半的廠區。盡管幾年前我曾因小戴(建斌)之約因他供職的科委有事進去過,還看到劉欣師傅和小李子在那主事,但因那下我還沒做美篇,手機的攝影功能還沒怎么啟用故沒有拍照留下當時的記錄,這下就要去彌補以前留下的缺憾了。
我往河邊的公路走上去。我自然知道,這是不讓我高考的那晚我走了整整一夜不知有多少趟的路!
走到以前上面一個公路橋下來一點的路段,看到路邊的車間外墻就回身拍照。我感覺是1975年那次向外擴張建五車間,讓本身是往廠區與田野中間的公路更往河邊走了,挑出的五車間也就更顯眼了,應該就是這個地方,我還沒去考證,這下只是感覺。
在新的輝煌機械廠所屬廠的大門,能看到以前三標廠電鍍車間的樣子。
我跟值班的小伙子說:“我是以前三標廠的人,這下想進去看看以前的老房子,拍些照片。”他會理解,讓我進去了。
我走到里面,又向外拍照,就是以三郊線與高速連接的高架橋為背景。歷史吊詭得很,那高架橋的起點就是光學儀器廠最有名的“之”字型彎道的上方。三郊線往后山的半山腰走,原來的在河畔公路邊蒸蒸日上的三標廠成了趴在三郊線底下的鍋底的幾根爛菜葉;這高架橋一通,原來老中村公路3公路的之字型跟著2公里的陡坡徹底成了陳年芝麻爛谷子了!
這兩幢還健在的紅磚辦公樓,還有金工車間、成品庫,是我夢魂牽繞的地方!
還特地拍了我年青時待著的成品庫,進去拍了里面。這是我和銀珍阿姨上班的地方。
我到三標廠做點工時還是不滿18歲的小男生,到如今四十多年的歲月已經將人世沖刷成滄桑巨變,只有我自己還是個遺世孤立的已老卻不服老的像還在三標廠時那樣不向命運屈服的文學青年。
我再出來拍小河流水。我2011年拍錄像時的小橋橋墩已經不在了。
我再拍三層的辦公樓外側。
然后是生活區和球場。
我打電話給小李子。再拍球場邊的家屬宿舍,并上去三樓拍銀珍阿姨那幢的盡可能全景的照片。
然后下來再上去,從臺階開始往上拍。并上到二樓拍。各個角度,還拍從走廊往外看的景物。
再去拍青工宿舍。碰到王金龍。上到二樓和三樓。還拍樓梯。
我再去工友家坐一會。送本書給她。沒在那吃飯,然后出來等車。在車上給小李子打電話,說已經在車上了。
公共汽車一時還沒開,看到阿芬在朋友圈上發永安吉山的照片。
阿芬還附言:
2019-02-15吉山村距永安市區5公里,村內保存有不少建于清代的古民居。古榕樹、劉氏祖屋、團和厝、12舟鐵船鐵鏈聯接的浮橋、更有始建于清1647年的“翠園書院”,是八閩大地保存最完好的清代古書院。吉山村山清水秀、環境優美,清澈的文川溪靜靜地流向燕江,自古重教崇德、民風淳樸,歷代出過160多位進士舉人,人才輩出、享譽八方。
抗日戰爭期間,福建省會內遷永安達七年半之久,而吉山村作為省政府主要機關及大專院校的駐地,至今仍保留著多處抗戰文化舊址,給古村增添了新的色彩
我便將列東迎仙書的兩張書頁照片先后發給阿芬,并附言:“我表舅鄧鎬昂,抗戰后期任省教育廳督學,當時就在永安吉山工作”
“我外公魏植杰,他創辦了三元縣中,是你后來讀書的三明一中的前身。這兩人的簡介與照片都是我撰寫和提供的,編輯是恢復高考時考上大學的老三屆,特地加上時間。你媽回滬應在這時間(1977年10月21日)以后。”
生活,似乎有冥冥之中的什么把永安吉山與三標廠就這樣串了起來。我出生在文教世家,卻碰到文革喪父失學,淪落到社會最底層的服務隊去打工,承蒙銀珍阿姨的垂憐與厚愛我才得以進三標廠做點工,開啟自己漫長的自學之旅。個中甘苦,難以言說,只能借姜育恒的《再回首》歌詞來表達:“再回首已久的歸途/再回首 荊棘密布/今夜不會再有難舍的舊夢/曾經與你共有的夢/今后要向誰訴說/再回首背影遠走/再回首淚眼朦朧/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溫暖我/不管明天我要面對多少傷痛和迷惑/曾經在悠悠暗暗反反復復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是最真/再回首恍然如夢/再回首我心依舊/只有那無盡的長路伴著我”
一個人是有精神家園的,古代士子是書院,當代學人是大學,而像我這樣自學背景的人,三標廠就是我的精神家園!這是我心目中的一塊圣地,蘊藏著我和我的工友們永不凋謝的青春!
而往淺處說,在三標廠度過的歲月,是我自己的,當然也同時是這個廠的工友們所共同的,抑或是全三明的遷明企業所相同的。
時光不再,而記憶和記錄永恒!
二0一九年二月十七日至二月二十日
注釋
[1]《市政協委員林紀承提出城市建設要傳承本土文化留住鄉愁建議在三元區東牙溪兩岸修建一條水巷古街》,陳志忠,連傳芳,《三明僑報》2019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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