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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姚崇、宋璟因成功而遭到了拋棄,唐玄宗面對天下已治的局面,開始物色合乎心意的新人選,標準似乎是不要太冒尖也不要太無能。
1、副宰相的權勢
第一人選,首席宰相人選;玄宗決定讓和姚崇一起下臺的源乾曜復出擔任。
第二人選,即副手人選,玄宗腦中早有了形象,卻怎么也記不起姓名,苦思多日,依稀只記得是北方的封疆大吏。夜闌人靜,他把值班的中書侍郎韋抗叫來詢問,說是朔方節度使張齊邱,當即起草了任命詔書,待韋抗走后,他隨手拿起大臣的奏章閱看,忽然,“張嘉貞”三字躍入眼簾,又忽召韋抗回來改寫任命書。
僥幸,僥幸,張嘉貞的拜相真是僥幸之至。君主擇相竟有著如此的隨機性。張嘉貞給君主留下的好印象,不是才干,而是度量。
他先前擔任北方部隊將領時,曾被人彈劾奢侈揮霍及受賄,經御史臺調查核實,發現是無中生有的誣告。玄宗下令追究彈劾者,不料受害者卻豁達地說:“百官諫,庶人謗,由天子斟酌。若反坐此人,則將堵塞言路,天下事難以上達。望能赦免此人之罪,以開天下言路?!?/p>
彈劾者未達到目的,張嘉貞卻以此事受到了君主的注目。
“宰相肚里好撐船”,玄宗心里從此有了個候選人。
源乾曜是個好好先生,沒有因成為中樞首席長官而拿出獨擋一面的氣概,仍表現得寬厚、仁和,很少發表獨到的看法,凡事都以退讓為上。
張嘉貞這個軍旅出身的宰相,保持著軍人的爽直,他思維敏捷,再大的事都能在片刻中作出決斷,有著強烈的責任感,但性格暴躁,為人剛愎自用,和同僚們的關系相處得極為緊張。他對部下只信任苗延嗣、呂太一、崔訓、員嘉靜四人,形成一個小團伙,被人諷刺為“令公四俊,苗、呂、崔、員”。源乾曜和張嘉貞倒相安無事,然決談不上關系融洽。源乾曜保持了過去當副手的作風,遇事都聽憑當仁不讓的張嘉貞裁決。
正職變成了副手,副手行使了正職,雖然無礙大局,但總讓人們覺得有些異樣。玄宗不會不感到這種異樣,這種異樣實際上是他刻意安排的結果。正副手的顛倒,巧妙地進一步抑制了相權,因為一個副手再包攬大權,畢竟有些不方便。
不易察覺的巧妙更為巧妙,玄宗的權術玩得爐火純青。
張嘉貞提出對軍役制進行改革。當時軍隊采用府兵制,部隊平時為農,戰時成軍,21到60歲為服役期,幾乎是終身制。曠日持久,軍官把士兵視為家奴,任意扣克軍餉,加派勞役,造成群心怨憤。張嘉貞縮短服役期,年齡定在25到50歲之間,并由百姓輪流參軍。此計劃和源乾曜聯名上奏,得到了玄宗的批準。
源乾曜的貢獻在于改變重京官輕外官的風氣。時高官子弟以受蔭方式多留為京官,出身低層的科舉者卻大量被派到邊遠地區。源乾曜主動將兩個擔任京官的兒子放為外官。他的以身作則,引起了積極的反響,不出多時,100多個高官子弟被他們的父親送到了外地。
張嘉貞春風得意的時間不長,未出三年就敗了,敗在東山再起的大功臣張說手下。
他沒有什么把柄抓在政敵手中,而是受到弟弟金吾將軍張嘉佑貪贓事的連坐,被貶為幽州(今北京市等地)刺史。
2、張說的失算
盡管夢寐以求,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還能東山再起,接到再次拜相詔書的張說,心情之興奮遠遠超過當年的謝安。
讓張說復出,并不意味玄宗對功臣產生負疚感而作出補償。
多年來張說不斷活動以求出山,都被置若罔聞,現在作出這個任命,是玄宗對張說的個人才干再度發生了興趣。張說是個勇者,河曲(今山西省芮城縣西風陵渡一帶)羌族因與政府軍發生沖突,他僅帶20輕騎冒險進入其境對酋長進行了解釋和安撫,以和平方式解決了爭端。他是個智者,在與太平公主對峙期間,以情理并茂的一席談,使睿宗把監國權授與了李隆基。他還是文壇領袖,和蘇颋(兩人分別爵封燕國公和許國公)被譽為“燕許大手筆”。
有勇有謀,且有文才,張說是個難得的人物。
自讓姚、宋告別政壇后,玄宗在施政戰略上作了重大調整,明確皇權是主宰,相權是附庸,讓一般之臣取代名臣,自己增多出面機會,如主持殿試,對縣令訓示惠民方針等。他的用意在于說明天下大治的局面是在他的英明領導下形成的,為了讓昌盛的局面持之以恒,他需要聽話的宰相來加以維持。然而實驗的結果,卻不盡人意。他看到源乾曜、張嘉貞無力負責這種局面,大量涌現的新問題及沉淀的老問題,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
在此狀況下,玄宗召回了張說,這是迫不得已的舉動,希望他能讓中樞出現生機。
由此張說與張嘉貞發生權力之爭時,玄宗站在了前者的一邊。
張說此次入相,欣喜之下充滿著余悸,通過多年的君臣交往,他看透了玄宗,只是缺乏隱士的素質,為了榮華和權力,又踏進了地獄般的天堂。他曾半是牢騷半是攻擊地對張嘉貞說:“宰相遇時而為,豈能長據不退!”
張說有些貪小,出于貪小他上了姚崇的當。姚崇死后,他前去吊唁,因受了姚府的厚禮,為死者寫了一篇歌功頌德的碑文。
事后覺得不對,前去索還,但石碑已經鐫成。他懊惱無比卻又打心底里佩服,說:“死去的姚崇猶能算計活著張說,到今方知我的才能遠不及他!”
張說有才干,憑著才干要干大事,要做出成績,要名滿天下。
他聰明得很,也愚蠢得很,聰明在能抓住重大問題進行突破,愚蠢在不懂國情人情等潛伏牽制因素。
他成功了,成功之日再次跌進慘敗的深淵。
張說任內做了三件大事:
經濟方面取消職分田,受田的農民直接向政府交定額租,由此避免了官員的中間盤剝,調動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設立公廨錢,作為百官俸祿。軍事方面對軍制進行大改革。以全家性命作擔保,將日益腐敗、失去戰斗力的府兵裁軍20萬。另行募兵制,建立“彍騎”部隊,作為軍隊的主要成分。政治方面為提高相權,加強辦事效率,建立中書省、門下省這二個最高決策機構的聯合辦事處——“中書門下”,從而把權力全部抓到了自己的手里。
事情確實做得有魄力,有起色,功在朝廷,功在社稷。然而在他得意的背后,卻危機四伏,取消職分田,官員怨;裁汰軍旅,軍官怨;提高相權,皇帝怨。
這些怨尚是暗怨,遠怨,因他重用文士,排斥吏才,對同行動輒翻臉叱罵,又招來近怨,明怨。
他身處險境,卻不以為然,利令智昏地接受賄賂,請人占卜兇吉。
前些事使他到處樹敵,后些事使他授人以柄,于是彈劾狀紛紛飛到玄宗的案上。
張說陷入了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的困境,兄長張光割耳為他鳴冤也無人理會,威風凜凜的宰相終于淪為蓬頭垢面的獄中囚。
幸得高力士出于同情向玄宗求情,他才免于身首異處。
東山再起的結局,是休致回家寫作歷史。
在處理張說的問題上,玄宗心里是矛盾的。他希望有個精明強干的宰相為他挑起重任,但又不愿皇權遭到削弱。這是個永遠無法妥善處理的難題。他權衡再三,為了皇權的集中還是犧牲了張說。
當然,張說不是沒有過錯,他受賄,宰相受賄對政府名聲不好。為改善政府的形象,玄宗特地挑選了以清廉儉樸聞名的李元纮為相。繼而出于軍事因素的考慮,又把高級將領杜暹召進了中樞。
源乾曜加上左右手李元纮、杜暹,形成三駕馬車。
3、正直大臣搭班子的麻煩
對這駕馬車的配備,玄宗不無道理。源乾曜為人寬和,可起協調作用;李元纮熟悉民政,能主持常務工作;杜暹長期駐邊,善于處理中外及民族關系。
李元纮不是無名之輩,多年在宦海的所作所為使他成了一個響當當的正面人物。他有骨氣,有正氣,當年太平公主與寺廟爭奪碾硙(利用水力灌溉及加工糧食的裝置),他負責斷解,實事求是地判決公主敗訴,面對公主黨徒恫嚇,大義凜然地說:“南山可移,此判難改!”
在一步一個臺階升遷的經歷中,他多次受到民眾的喝彩。
為官正直是他的堅定信念,上任后,他對不學無術及鉆營門路求仕者,都毫不猶豫地回絕,使官員素質有了某些改善。在少數人的謾罵中,他贏得了更多人的崇敬。
在經濟上,他反對盲目的變動,主張尊重傳統的合理性。
杜暹也不是無能之徒,他的儒將風度在大西北享有盛名,武功是平定于闐(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田市一帶)叛亂,文績是安撫將士,和治各族關系。他也相信做人應清正勤儉,青年時曾發誓絕不受親友饋贈。
按理說,李、杜二人秉性接近,且文武之道,各有千秋,當能一唱一和,相輔相成,然而合作的事實卻是大相徑庭,鬧成了僵局。
錯就錯在秉性相近,他們都算得上是剛直之人,但剛直得誰也不肯謙讓,都想當主角,不愿當配角,難以達到互補效應。他們急躁無度量,為公負責變成了爭死面子。大家意氣用事,失了和氣。
實際上他倆誰也不是當主角的材料,被選為主角的源乾曜也非當主角的材料。主角不像主角,不是主角卻要爭唱主角,戲怎么唱得下去?
中樞亂了陣腳,無法工作。源乾曜明哲保身,遇事模棱兩可。李、杜對所有問題總是各執一詞,難以一致。
玄宗又氣又惱,他對三駕馬車迅速失去信心,三駕馬車不耐久力,駕車人玄宗想再換一輛試試。
4、“龍武功臣集團”的覆滅
當初扶助李隆基走上政治巔峰的功臣,可分為兩種力量,一種是以劉幽求為首的政治勢力,一種是以王毛仲為代表的軍方勢力。
兩種勢力的合流,造成了李隆基的成功。李隆基成功后,為了下一個的成功,除去了政治勢力而保存了軍方勢力。
李隆基保存軍方勢力,不是出于善心,而是避免大逐功臣的惡名,更重要的是保持軍隊的效忠和穩定。
這些軍界要人,主要供職于李隆基所控制的禁軍——龍武軍,故被史家稱為“龍武功臣集團”。
掌握政權,需先掌握軍隊,掌握軍隊,少不了代理人。對君主來說,代理人應是馴服的狼狗,對外當示以利齒鋒爪,對他則要絕對的溫順聽話。龍武功臣集團不太懂這個道理,他們錯誤地以為自己有功,對似乎離不開他們支持的玄宗缺乏誠恐誠惶的恭敬,還敢自以為是地提出這樣或那樣的要求。
作為龍武功臣集團的核心人物,王毛仲確實非同尋常,有著讓人一見傾心的魅力,及由此而產生的高度組織力。在李隆基尚人微言輕的時候,他就憑著豪爽灑脫且機智靈巧的風格,將一批禁軍軍官,即后來的合作者,拉進了李隆基集團,從而控制了武裝力量。此功不謂不大,李隆基視他不謂不重。
他雖肯為李隆基建大功,卻不肯出死力,他看出李隆基會成大氣候,關鍵時又懷疑自己的眼光;他敢下大賭注,而不敢一寶押到底。他是個骨干,是個不堅定的骨干,在誅韋戰役的前夜,借故避開了。
玄宗愛他的才干,卻不太欣賞他的品行,故而在大封功臣的時候對他雖不吝高爵美勛,但沒有讓他進入核心領導圖。
王毛仲對這些封賞不感興趣,他的目標是兵部尚書,由此一直耿耿于懷,認為君主恩典有限。盡管如此,他還是完成了份內的工作,并且完成得很出色。他在軍隊中的職務是直線下降,成信卻以老資格和公正剛直而直線上升,大家信他、服他、聽他。
他豪放而不乏細膩,在當“弼馬溫”時,把馬政管理得有聲有色,使馬的數量迅速上升為歷來之最。他還藝術地將馬按色分群,遠遠望去,如幾大團彩云在綠毯上翻騰,壯觀得很。他因此被授以最高榮銜——開府儀同三司。
他在龍武軍中盤根錯節,和負責人葛福順不僅舊誼篤深,還是兒女親家,其他軍官對他也多表示出由衷的欽服,公推為帶頭人。在他的凝聚下,龍武軍官們緊密地抱成一團。
王毛仲因清高而產生的傲慢,和當時還不起眼的宦官結成了冤家,他看不起宦官,除了冷漠,就是凌辱。這使大大小小的宦官對他都窩著火,恨之入骨。
把禁軍擰成一股繩,讓君主不舒服。和宦官結冤,使內廷對他伏下了殺機。王毛仲缺乏對官場機制的了解,帶著他的兄弟們一步步走上絕途。
在王毛仲添丁之際,高力士奉旨前去祝賀,授新生兒為五品官。高力士回來匯報,王毛仲說:“此兒難道不能做三品官!”玄宗勃然大怒,出口罵道:“昔日誅韋氏時,此賊心持兩端,朕未與計較。今竟敢借嬰兒怨朕!”高力士乘機進言說:“禁軍豪奴,官職太盛,若不除掉,必有后患?!?/p>
玄宗未作回答,心中有了主張。
待到太原官員上奏王毛仲向他們索討軍器時,玄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了特別詔令,將龍武功臣王毛仲、葛福順、盧龍子、唐地文、李守德、王景耀、高廣濟及王毛仲之子王守貞、王守廉、王守慶、王守道,盡數貶到邊遠地區。隨后又發出追加令,賜王毛仲自裁。
龍武功臣集團徹底覆滅,玄宗去掉了最后的心病。近20年的政治經營,玄宗讓所有人都懂得,不管你過去是什么身份,對天子絕對不能討價還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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