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蔣夢麟遵從父母安排,與同鄉孫玉書成婚。孫玉書生育了三子一女,盡心操持家務,但這樁傳統婚姻由于缺乏感情。1933年,已執掌北京大學的蔣夢麟提出離婚,孫玉書平靜接受,返回紹興老家生活。
同年,蔣夢麟與故交高仁山的遺孀陶曾谷結為伴侶。這場婚事引發議論,原定的證婚人胡適,因妻子江冬秀強烈反對蔣夢麟的這場二婚,不得不爬窗離家出席婚禮。
此后二十五年,陶曾谷陪伴蔣夢麟經歷抗戰遷校、教育部長任免等重大事件。1958年陶曾谷在臺北病逝,獨居陽明山農復會宿舍的蔣夢麟,常對朋友感嘆家中“冷清得聽見針落聲”。
1960年4月,在臺北圓山飯店一場工商界酒會上,74歲的農復會主任委員蔣夢麟經友人引薦,認識了53歲的徐賢樂。徐賢樂出身無錫名門,祖父徐壽是江南制造局奠基人。她本人曾就讀上海光華大學,社交圈稱其“徐美人”。
初次見面,蔣夢麟便主動邀請共舞,第二天托人送去三十六朵紅玫瑰。此后半年,他每天到徐賢樂住處共進早餐,多次在公開場合夸她“解語知心”。1961年3月,蔣夢麟正式求婚,為打消對方顧慮,他還出示了臺大醫院體檢報告證明自己“心臟比六十歲人還強健”,并承諾把陽明山別墅過戶給她。
兩人的婚訊公開后引發各界震動。蔣夢麟長女蔣燕華從美國發來急電勸阻,多位北大校友聯名寫信。反對最激烈的是胡適,
1961年6月18日,胡適帶著徐賢樂的個人資料拜訪蔣夢麟。在這份資料中,1940年徐賢樂和軍官楊杰結婚,七個月后離婚,楊杰向法院控告她“卷走美金存單二十張”;1949年徐賢樂又與糖業富商李定北訂婚,在索要鉆石未成后便解除婚約。
胡適坦言:“她需要的不是丈夫,是金主。”同時,宋美齡通過陳誠夫人譚祥傳話,明示“若執意成婚,官邸永閉其門”。面對壓力,蔣夢麟在6月25日公開宣布取消婚約。可三天后徐賢樂帶著雞湯探病后,他又立刻反悔,私下告訴秘書:“我寧可負天下人,不負她。”
1961年7月18日,兩人在臺北地方法院公證結婚,沒有親友到場。新婚當晚,徐賢樂要求拆除農復會宿舍圍墻改建法式花園,蔣夢麟以“公產不可私改”拒絕,徐賢樂當即搬到客房獨住。
掌握家中經濟大權后,徐賢樂每月只給丈夫300元新臺幣零用(當時大學教授月薪約2000元),蔣夢麟出席學術會議得向學生借車費。
1962年12月17日,蔣夢麟在浴室滑倒使得右腿骨折,住進臺大醫院特護病房。徐賢樂三天后才露面,堅持把蔣夢麟換到八人普通病房,抱怨“單間每天浪費兩百元”。
在蔣夢麟住院期間,傭人發現徐賢樂轉移了保險箱內的美金債券。1963年1月23日農歷小年,徐賢樂以“回娘家蒸年糕”為由離開,第二天蔣家傭人緊急報告:夫人搬空了書房藏品,連戶口名簿都帶走了。
1963年1月末,蔣夢麟委托律師端木愷向臺北地方法院遞交訴狀,控告妻子徐賢樂惡意遺棄并要求離婚。他在訴狀中陳述:徐賢樂私自領走他名下全部股票股息、農復會發放的慰問金,甚至提取了女兒蔣燕華存放在他處的存款。并且還趁他住院期間,徐賢樂把銀行存折、股票憑證及部分土地權狀轉移至自己或親友名下。面對媒體,蔣夢麟承認:“我悔不該忽視胡適之的忠告。”
徐賢樂迅速反擊。同月底,她在《聯合報》刊登長文《我與蔣夢麟》,公開蔣婚前所寫情書,強調“財產歸我”的承諾,指責蔣夢麟吝嗇苛刻,每月只給數千元家用。法庭審理時,徐賢樂堅持轉移財產是履行丈夫承諾,反控蔣誣陷。蔣夢麟則提交傭人證詞及銀行記錄,證明徐在其骨折住院期間頻繁出入銀行辦理過戶。
經過十一個月法律交鋒,1964年1月23日,雙方接受法庭調解達成離婚協議:蔣夢麟支付徐賢樂贍養費50萬元新臺幣(此前徐已擅取20萬元存款),各自名下財產歸屬本人。簽完協議,蔣夢麟對友人說:“這場官司耗盡我最后心力。”
離婚后的蔣夢麟身心俱疲,健康狀況急轉直下。1964年6月18日,距離婚僅五個月,78歲的蔣夢麟因肝癌在臺北寓所去世。這位曾執掌中國最高學府十七年的教育家,晚年積蓄被婚姻耗盡,去世時存款寥寥無幾。葬禮上,北大校友會送的挽聯“學界巨擘,德業長存”與他晚景的凄涼形成無聲對照。
而徐賢樂沒有出席葬禮。她用離婚所得在臺北碧潭邊購置別墅,深居簡出。2006年1月,徐賢樂以98歲高齡離世,始終沒有對與蔣夢麟的恩怨公開置評。
這段悲劇婚姻的伏筆,早已深植于二人的經歷中。蔣夢麟少年留美,崇尚自由戀愛,兩段婚姻都突破了當時禮教約束,卻也養成情感至上的性格。陶曾谷病逝后,他獨居數年,晚年的孤獨使他對徐賢樂的目的缺乏判斷力。
徐賢樂出身無錫徐氏望族,祖父徐壽是晚清著名科學家。她早年就讀上海光華大學,因容貌出眾被稱為“校花”,但婚戀記錄復雜:1940年與軍官楊杰結婚七個月便離異,楊杰公開控訴她“卷走大半家產”;赴臺后周旋于富商之間,社交圈對其“重財”早有議論。這些背景在蔣夢麟求婚時,已被胡適詳細整理提醒,卻沒能改變他的決定。
從現存史料看,這段婚姻破裂的核心在于經濟矛盾。蔣夢麟月薪約1500美元,加上股票年息等收入可觀,但徐賢樂掌控財務后,秘書曾記錄“先生買書錢也要夫人批準”。臺大醫院也證實,蔣夢麟1962年住院期間,徐賢樂確實要求更換廉價病房。
蔣夢麟去世后,其女蔣燕華在回憶錄中寫道:“父親最后歲月常摩挲母親(陶曾谷)照片,深夜痛哭。”這段婚姻的代價,最終由一位老人的生命和聲譽來償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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