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你快看這個比對結果,像不像通緝令里的成瑞龍?”2009年5月24日早上八點,江西省公安廳刑偵總隊信息室里,兩名技術員對著屏幕愣住了。那張灰撲撲的獄中登記照,與數據庫里懸賞多年的A級逃犯幾乎完全重合,只差左眉尾一顆淺痣。下一秒,整個辦公室炸開了鍋:這名已在贛州、南昌兩所監獄服刑近四年的“周全”,距離出獄只剩八個月,卻很可能背著十幾條人命。
倒回到2005年1月18日,龍南縣汽車站。凌晨剛過,辦案民警在狹窄的車廂里截下一名持贓嫌疑人,緊跟著出現的矮個男子突然掏刀猛刺,一連劃傷兩名警察。這人正是“周全”。他落網時嘴很硬,自稱文盲、無親無故,連指紋采集時都故意用力按歪。案件被以搶劫、盜竊移送起訴,“周全”被判七年。同案犯鄒雄源只被判一年。案卷就此暫時合上,誰都沒料到五年后會重新翻開。
監獄里的“周全”表面上規規矩矩:勞動出滿分、認字寫信、還在自制的日記本里抄《弟子規》。減刑評議會上,他甚至主動發言:“出去后想找份木工活,養活自己。”只有獄警記得,他夜里常驚醒,眼神空洞,好像隨時準備撲向什么看不見的敵人。2008年一次打架事件,讓他被加刑一年,出獄時間順延,這一“意外”為警方爭取了查實身份的黃金窗口。
信息匹配確認后,省廳火速下令:終止所有減刑流程,將“周全”轉押省看守所復核。面對五名刑偵老手,“周全”再也繃不住,第一句話竟是:“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隨后,他交代了從1996年佛山綁架勒索、1997年桂林殺人、1998年佛山槍殺民警、1999年重慶銀行劫案,一直到2001年江西信豐母子命案的完整鏈條。數字加起來,十三條人命,跨越四省,換過十三個假名。
追問他為何屢屢下死手,成瑞龍給出的解釋只有一句:“先活下去,再想別的。”八十年代未成年的街頭混混,九十年代勞教歸來后對社會充滿怨氣,他自認“拳頭和槍能解決一切”。搶劫失敗就滅口,盤查被攔就開槍,“不然死的是我”。這種典型反社會心理,和他在監舍里表現出的兩面人格互相呼應:白天循規蹈矩,夜里噩夢連連。
案件浮出水面,佛山、桂林、重慶等地公安立即派員赴江西補證。最棘手的是九十年代的現場勘驗資料殘缺不全,許多證據必須依賴口供與零散物證拼合。幸運的是,當年佛山槍案提取的彈殼并未報廢,彈痕與“周全”隨身槍支完全吻合,再加上DNA比對結果,證據鏈被一條條補齊。
2010年1月17日,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庭審中,成瑞龍始終保持微笑,稱自己“早把生死看淡”。當檢察官播放當年被害民警家屬的錄像,他第一次低頭,手指發抖,卻仍強撐著說:“我就是這樣的人,改不了。”辯護律師提出其自首情節和服刑期間立功表現,被法官駁回——真實身份被揭穿前的“立功”,恰恰建立在欺騙之上。
2月21日,一審宣判死刑立即執行。成瑞龍上訴,廣東省高院審查后維持原判。11月2日上午十點,注射室里只用了兩支藥劑,心電監護儀迅速歸零。執行完畢的回執送到省廳,那個曾讓四省警方頭疼十三年的名字,終于被畫上紅圈。
案子結了,留給辦案民警的思考卻沒結束:如果2005年抓捕時沒有那一套指紋、沒有血樣入庫,成瑞龍或許真能出獄,再度作案;如果監獄里那場斗毆沒發生,他甚至會提前幾個月回到社會。反社會人格固然罕見,可公共安全體系的每一次疏漏,足以讓悲劇重演。十幾年追逃的塵埃落定,沒有掌聲,只有一聲嘆息:技術進步能補很多破綻,但對人的警醒,永遠不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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