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飯后，我和我媽坐在客廳里剝花生。我正一邊刷手機一邊笑，想著馬上就能訂婚了，心里挺甜的。

“媽，我跟你說，建國他爸今天特地跟我們說，彩禮定了，給5萬8，說是‘我發(fā)我發(fā)’，討個吉利?！?/p>

我媽剝著花生，手一頓：“多少？”

我說：“5萬8啊，不少了，他家那邊都這樣講究諧音的?！?/p>

“那不行?！蔽覌屩苯臃畔率掷锏幕ㄉ?，瞪了我一眼，“太少了?！?/p>

我愣住了：“媽，現(xiàn)在都不興講多少彩禮了，只要人靠譜、感情好就行了唄。再說人家家里條件也就那樣，還湊出了5萬8，這也不容易了。”

“感情好能當飯吃嗎？”我媽一把從茶幾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語氣一下就冷了，“你妹妹那時候嫁人，人家給了13萬8，咱家咋的，越往后嫁越便宜了？”

“媽……”我聲音低了些，“建國那邊是真沒啥存款，之前他爸媽還治過病，家里欠過賬，好不容易還完了。這錢已經(jīng)是他們東拼西湊湊出來的。要是你非得加到10萬，人家真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那就別結(jié)了！”我媽直接拍了下桌子，“咱家姑娘嫁過去是當閨女的，不是去倒貼的。5萬8，你讓村里人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

“可是……”

“你別‘可是’了，我跟你說，這門親事啊，不是我橫，是你太軟?，F(xiàn)在開始你不替自己爭，以后結(jié)了婚，你在婆家能有好日子過？”

我不吭聲了，低著頭，心里又急又委屈。

第二天建國來接我出去逛街，我坐上車也沒說話。他一看我臉色不對，笑著問：“你媽咋啦？昨天我爸媽可挺高興的，說你們那邊要是同意，就趕緊把日子定了?！?/p>

我咬著牙把我媽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遍。建國一聽，臉上的笑就僵了：“10萬？”

“我媽說最低也得八萬八，不然她心里不舒服?！?/p>

“可是我爸那邊……真是咬著牙湊的5萬8，家里最近剛翻修了房子，我弟也要上大學，哪兒還有錢？”

我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也勸了，可我媽就覺得這事關面子。”

建國把車一停，靠在方向盤上沉默了好一會兒：“你說，要不我自己借點？湊到8萬8也好歹能交代一下?！?/p>

我心里一揪，趕緊說：“你別，你要真借錢，婚還沒結(jié)就欠一屁股債，你以后咋過日子？”

我們倆就這樣，在車里坐著，各自發(fā)愁。感情還在，但壓力一下就壓了下來。

過了幾天，建國爸媽親自來了我們家，帶了點土特產(chǎn)，說是過來坐坐，順便談談婚事。那天我媽特地穿了件紅毛衣，一副要上戰(zhàn)場的架勢。

茶剛倒上，建國他媽笑著說：“我們家建國啊，聽你們姑娘的話都聽得笑瞇瞇的，說以后結(jié)了婚要好好過?！?/p>

我媽點點頭：“我看他也不錯，就是……彩禮的事我們還得商量一下。”

建國爸一聽就知道出事了，臉色有點尷尬：“我們這次是按照老規(guī)矩，準備了5萬8，圖個喜慶……”

“不夠?！蔽覌尠巡璞郎弦环?，“我們家姑娘又不是沒人要，咱也不是為了錢，就是講個面子。你們再加點，至少也得八萬八。”

建國他媽一聽，臉上的笑就有點掛不住了：“大姐，您說句實在話，咱這小地方，現(xiàn)在還哪家給這么多?。吭僬f我們家條件你也知道，真的是掏空了才湊出這些的。”

“掏空？你們兒子結(jié)婚，你們掏點不是應該的嗎？我們養(yǎng)這么大一個閨女，給你們家去當兒媳婦，你們就拿點‘我發(fā)’來搪塞？”

建國他爸忍了半天也火了：“那行！要是真講不攏，那這婚就別結(jié)了！我們建國還不至于娶不起媳婦！”

話一出口，我手里的茶杯都差點掉地上，建國坐在沙發(fā)上一臉難堪。

我媽也不甘示弱：“誰稀罕？我們家也不是非得嫁給你家！這年頭好小伙子多得是。”

場面一下就冷得像掉進冰窖里。

那天之后，建國沒再聯(lián)系我，我也沒再主動找他。心里不是不難受，而是覺得兩邊都卡死了。

我媽倒是很淡定，邊洗衣服邊說：“你呀，別怪我狠，我這是為你好。以后你要真過得窩窩囊囊的，哭都找不著地方哭。”

我忍了半天，終于開口：“可我現(xiàn)在就挺想哭的。”

她愣了一下，看著我：“你……你真那么喜歡他啊？”

我點點頭，眼淚一下就掉了：“你以為我不想講面子嗎？可我更想有個踏實過日子的人。我不在乎他家有沒有錢，我在乎的是他對我好，咱們?nèi)兆幽苓^得穩(wěn)穩(wěn)當當。媽，你爭這幾萬塊，我理解，可你沒問過我，我到底想要啥。”

我媽一時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嘆了口氣：“那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

我搖搖頭：“都這樣了，還能怎么辦？”

半個月后，建國訂婚了，新娘是他媽介紹的一個本地女孩。我看著朋友圈里他們的合照，心像被擰了一把。

后來聽說，那姑娘家就要了個意思意思的彩禮，沒講多少，還說房子以后可以一起供，輕輕松松地就把婚事定了。

我媽也刷到那條朋友圈，沒說話，站在陽臺上抽了好久的煙。我知道，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這樁婚事，就因為幾萬塊黃了。

有人說，彩禮是個講究，有人說是門檻。可我現(xiàn)在明白了——彩禮能代表的不是一個人的感情厚度，而是兩家人是否真的愿意為了孩子的幸福，多走一步。

很可惜，我們誰都沒退讓一步，最后退掉的，是整整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