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高手話音剛落,花寶娣與小閻子共享一副手銬,一起被帶到天井里。沒等老閻開口發問,花寶娣就哽咽著說:“老閻是我對不起你,我犯的事兒恐怕性命難保啊!”閻祖根長嘆一聲:“沒想到,我一個老江湖竟然著了你花小姐的道兒,連帶著把老婆兒子都搭上了!”說著,雙手伸向背后,示意偵查員扣手銬。
高手說:“老閻,你妻子并沒涉案,也不知情,我們原本不打算抓她。但是,她剛才的所作所為顯是觸犯了法條,我們就不得不把她也帶走了,當然事情不大,你們兩口子去錄個口供就行。”
這個高手就是“華東八室”偵查員余瘦君了。秘密傳訊花寶娣失利,余瘦君就直接指揮尋找這個女子的行動,不單是蘇州市公安局,連蘇南行署公安局也被驚動了,黃赤波局長得知都抓住了又給逃脫了,氣得要死。于是親自布置蘇州周邊縣市的警力進行布控。而余瘦君當時就意識到閻祖根有問題,于是調取了閻祖根有關情況,重點是他的住址。這個思路是準確的,很快就查到老閻在東山鎮的老屋的情況。
余瘦君隨即下令,偵查二組前往閻祖根在蘇州的住所布控,他自己則帶領偵查一組前往東山鎮。抵達東山鎮,余瘦君也不知會派出所,直接往老閻家闖,進門就遇到了花寶娣和小閻子,將人控制后,一干偵查員就坐等老閻回家了。
這幾個人犯中,偵查員真正感興趣的,也就是花寶娣和老閻兩個。老閻落網后,由一組組長景遠望負責訊問。這個蘇州泥工名匠對余瘦君能在這么短時間里悄無聲息地卸下他家大門上的司必靈鎖的手段覺得難以置信,而警察為捉拿他這么一個小人物,又是“綁票”又是圍追堵截的,他更是難免疑惑:“你們搞這么大動靜,犯得著嗎?”
在審訊的時候,警察讓閻祖根先說說跟花寶娣是怎么認識的,今天又是怎么幫助她逃跑的,閻祖根遂把上文已有交代的那些情況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臨末還來了個自由發揮,說了一個特別情況,對于同時在進行的對花寶娣的訊問,起到了關鍵作用。
花寶娣是由余瘦君親自出面主持訊問,宋烈夫和金亦成協助。花寶娣不是專業特務,就是一個打醬油的,余瘦君沒費什么勁兒,她就交代了參與兩樁兇殺案件的犯罪事實,花寶娣最后還一再強調,這兩樁案子她都是從犯。
余瘦君經審問就明白花寶娣就是一個外圍人員,沒有接受過任何特工方面的訓練。在這種情況下,余瘦君就讓那花寶娣說說謀害戚裁縫的案子,花寶娣當時心想,自己牽涉兩樁命案,無論是否供出“老八”都是死路一條,說不說意義已經不大,余瘦君當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可面對這種心態的人犯,誰也沒有辦法。就在這時,景遠望讓助手送來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三個字:梁敬佛。
余瘦君只瞥了一眼紙條,就起身離開提審室,去了訊問閻祖根的那間屋子。原來,閻祖根交代問題的時候,隨口說道:“花寶娣是技師出身,從良后,也和不少男人有關系,但其中和警局的那個梁警官關系最好,解放后梁警官被新政府留任,二人此時還有往來。景遠望知道舊警局在解放后留用梁姓警官只有梁敬佛。他立刻意識到可能發現重要線索了,于是就告訴了余瘦君。
現在就簡單介紹一下梁敬佛,當初,花寶娣和王老二尚未成親之前,閻祖根跟著王老二的幫會師父金雄天當雜役,花寶娣和王老二成親那天,去了很多人,具有幫會的,也有日偽警局的警察,而技術警官梁敬佛就是其中之一,閻祖根當時和他一個桌吃飯,因此有些印象。
此后,閻祖根沒跟梁敬佛照過面,去年初、秋,老閻帶著兒子前往太湖西山,為一家私營游船行維修碼頭,就在傍岸的石舫艙里干活時,他看見梁敬佛和花寶娣并肩坐在一條小舟上,二人在那里打情罵俏。
聽閻祖根如此這般一番陳述,余瘦君尋思,梁敬佛跟花寶娣只的男女交往,還是另有隱情。余瘦君就把二組組長宋烈夫喚出來,低聲交代了幾句,宋烈夫點頭而去。宋烈夫于是回到提審室,對花寶娣說:“兩個人干的事你為何要一個人承擔,主犯從犯的刑責可是大有差別的。像戚裁縫被害案,這種差別甚至大到一生一死,別人已經交代了,說你花寶娣是主犯”。
花寶娣大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梁先生也進來了?”
余瘦君隨即命宋烈夫、景遠望率一組、二組全體偵查員前往市公安局單身警員宿舍區布控,立即緝拿梁敬佛,余瘦君則向上海虹口海南路“華東八室”駐地拍發密電,報告案情進展。余瘦君此時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之前蘇州公安局組成聯合專案組調查“4945 案件”時,專案組成員經過嚴格審查,如此嚴格的審查,梁敬佛最初是怎么過關并進入專案組的。
余瘦君剛剛拍發完密電,從報務室出來,聯絡員吳滔就向他報告:“宋、景二同志來電,梁敬佛自昨天至今沒來上班,目前不知下落”。還是晚了一步。余瘦君仔細一想,他這一跑,反倒表明余瘦君的偵查方向是正確的,但也說明敵人的情報很及時。
余瘦君此時人調來梁敬佛檔案材料翻閱,1914年,梁敬佛出生于江蘇常州的一個中醫世家,但在他上初中的時候,家庭發生重大變故,承擔不起他的學費了,梁敬佛遂考入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主辦的“郵電通信技術速成學堂”。學校由外籍工程師擔任主要課程的教學,學生只要通過入學考試,學費全免。兩年學業完成經考試合格準予畢業后,首選去向是公共租界電信單位,其次是法租界電信單位,享受租界華人同等技術人員的薪資。工作滿兩年后,方可自由跳槽。
梁敬佛在工作兩年后,被定為“三級技術員”,因此被當做技術人才調往南京市電話局。淞滬會戰期間,蘇州作為滬寧線上距上海最近的一座城市,被中國軍隊暫時作為后方基地,國民黨政府從蘇南各地緊急征調電信技術人員增援蘇州。梁敬佛是南京第一個自愿報名要求去蘇州進行技術增援的技工。但他在蘇州只工作了兩個月,就因連日操勞患了傷寒,在蘇州教會醫院住院治療。待他出院時,蘇州就被日軍占領。
為了吃口飽飯,他在日偽吳縣警察局擔任技術警官,負責維護、改造、更新原警局的電信設備。從技術層面來說,這些活兒于梁敬佛算不上特別困難。就這樣,梁敬佛從1937年12月一直干到抗戰勝利。戰后,國民黨政府對他依舊留任。蘇州解放后,梁敬佛被蘇州市公安局再次留用,仍舊負責警務系統通信設備的維護檢修。他的正式職務是后勤電信維修組組長。
按說以梁敬佛先后效力于日偽和國民黨的歷史,一般情況下也只是留下來干雜活,至于什么組長之類,想都別想。梁敬佛為什么會受到這等優待,保留了組長職務,原因就是他技術出色,英文技術手冊可以直接看,還有就是一段隱秘的歷史。
梁敬佛在舊警局的電信技術崗位上,能夠獲取一些即使是高級警官都沒機會接觸到的機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竊聽所有人的通話內容,哪怕是局長的電話也不例外。還是“合法竊聽”。很快,梁敬佛這個位置就被人盯上了,不僅“軍統”、“中統”、“軍委會二廳”以及陸海空軍的情報部門,還包括共產黨方面的新四軍、游擊隊、蘇南各地的中共地下黨組織,甚至包括共產國際和蘇聯紅軍遠東情報機構;此外,蘇州本地的日偽情報人員、汪偽“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密探有時也會請他幫忙,對特定目標進行竊聽。
面對各種勢力的“求助”,梁敬佛哪個也不敢得罪,但也不敢對哪一方特別殷勤,反正是誰要情報只要不太出格,只要花錢他都給,但對于新四軍卻是免費,其中有些是中共方面要求他留意收集的“定向情報”。這種處世方式果然有效,抗戰勝利后,國民黨接收人員沒為難他,到了1949年蘇州解放,我們不但爽快地予以留用,還仍舊讓他負責電信技術這一塊業務。
蘇州市公安局的聯合專案組調查“4945案件”時。按照慣例,組織上調查這等重大案件時,只認事實不認人。調查顯示,去年清明節當天梁敬佛在舊警局,不過他并不當班,一直待在后院的單身警員宿舍里。他住的是兩人一間的宿舍,同住的魯元浩解放后也被人民政府留用了,現在是交通警。案發當日,梁敬佛并沒有作案時間。應該說,當時的調查還是非常細致的,如此,就排除了梁敬佛有作案時間的可能。
此刻,余瘦君翻閱檔案,沒發現可以作為查找其藏身之處的線索,難免有些失望,可在檔案最后,梁敬佛當時和同宿舍的魯元浩以及同鄉打牌賭錢,梁敬佛有兩大嗜好:女人和賭博。他和花寶娣有染,那賭博方面呢,能不能從他的賭友里查摸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第二天一早,余瘦君召集一組、二組的警員從賭博方面進行調查,這項工作進行了整整三天,接觸了七十七名曾與梁敬佛一起上過賭桌的賭徒,但可以肯定的是,解放后這些人都沒再跟梁敬佛賭過。其中至少三分之二的賭徒還表示,蘇州解放后,他們壓根兒沒跟梁敬佛見過面,余瘦君這個時候覺得,會不會是花寶娣的被捕驚動了梁敬佛,他已經逃離蘇州去了外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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