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副礦長的辦公室里，鐵鑄暖氣管發出輕微的"咕咚咕咚"聲響。煤礦最不缺的就是煤，因此暖氣燒得特別的熱，用盛夏來形容辦公室暖和一點也不過分。

任副礦長對人總是那么和氣，他給我遞過來茶水，讓我提辦三產條件。我說："不要礦上一分錢投資，年底還給交管理費，只要礦上給我一間辦公室，掛個名頭。"

任副礦長詭異地笑了，不慌不忙地說：“沒問題。你拿一個具體方案，從組織機構，人事管理，財務核算，產品銷售，利潤分配等等，寫好明天上午十點送來。”

我一聽急了。說：“我只會農村那種估摸算法，你說的那些我沒學過也沒時間。現在你把我提的條件答應了，其他你甭管，我到時給你分流人、交管理費就行了。”

任副礦長想了想，說：“摸石頭過河，那你先撲騰著，遇到問題了咱再研究解決！至于具體方案、規章制度那些形式必須有，咱不要落人話柄，隨后我給你弄。”

我一聽眉飛色舞，太好了，任副礦長真是個實在人呀，也沒難為我，也沒暗示要好處費，這是共產黨的好官啊！我一定能替礦分憂，把第三產業搞起來。

第二天任副礦長告訴我；“辦公室定好了，一間咋能夠？給你兩個大間。你的營業執照呢？稅務登記呢？法人呢？咱們可得合法經營，遵紀守法啊”！

我說：“這些你就放一百二十條心，證照齊全，名字就叫煤炭經銷部吧！”

任副礦長聽了哈哈大笑：“你小子還瞞著我，紅蘿卜蘸辣子吃出沒看出，那我可告訴你，礦上的煤，蔣總趙總包圓了。你到其他地方弄煤經銷吧！”說完，任副礦長要去開會就拿著筆記本走了。

新辦公室在礦區臨街的舊平房，墻皮脫落得能看到"文革"時的標語殘跡。老曹用掃帚捅著蜘蛛網："許經理，咱這'煤炭經銷部'的牌子還掛不掛？"

"掛！"我把從區上領的營業執照扔在掉漆的辦公桌上，老曹趕快拿起來張羅著往墻上張貼，"一會兒你去街上印幾本帶抬頭的信箋紙。"我叮嚀道。

煤炭經銷部開張了，這時我自忖："鍋有了，可米呢？任副礦長說了，礦上不會給一噸煤的，我還得到附近的小煤礦收購一些煤。"

正說著，院外傳來叫罵聲。穿"的確良"中山裝的青年人正在用腳踹著蔣中華的"上海"轎車輪胎："騙子！二十萬預付款吞了一年！"

我多了個心眼，把青年人叫到辦公室，遞上剛泡的高末茶，茶葉在杯子里打著旋。來人也不客氣，端上茶杯就咕咚咕咚像牛飲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來人自稱是鳳州零六基地的采購員姜望生，他在蔣總手里定了20萬元的煤炭購銷合同。一年多了蔣總不發煤，也不退錢，還躲著不見人。姜望生來了無數次，很無奈。

我問清了姜望生從蔣總那里購煤是92元一噸，我說：“你上當了，從井下到地面每噸得75元，加上到鳳州零六基地運費早都超過100多了，成交價起碼130了。他給你說92元是想套你20萬呢”。

姜望生氣得直跺腳，馬上到礦長那里將蔣總告了，堅決不要礦上的煤，并說要到法院起訴蔣總詐騙。明礦長怕影響礦上聲譽，就把蔣總叫來訓斥了一頓，把錢給姜望生退了。

姜望生來到我的辦公室說：“你這里不是現成的煤炭經銷部嗎？我看你是個實誠人，這20萬就給你了，就按你說的那個成交價給我運到鳳州零六基地。”

我說，行！于是雙方就把合同簽訂了。想留姜望生吃頓飯，姜望生說：“謝謝你，情領了，我出來時間長了，下次來吃你的吧”！說完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我第一單煤炭購銷合同就這樣順利地簽訂了。接著我給三原老張打電話：“從梅家坪到鳳州零六基地，20節車皮，盡快辦好。至于花銷，你全權做主，回來我認”！

我們經銷部第一天就拿到大訂單，大家心里都很振奮。我號召大家，一定要利用自己的關系、門路，想辦法聯系煤源，能者多勞，提成多得！

人這輩子有時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當天我外出找煤，恰巧看到三礦儲煤場一大堆煤自燃起來了，濃煙滾滾。礦領導們指揮工人往煤堆上灑水降溫。

煤這個東西積堆多了時間長了，內部產生高溫，自己就會燃燒起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停產，往煤堆上上灑水降溫，趕快聯系賣家將煤盡快銷出去，減少積壓。

你看，瞌睡枕頭就來了，我心里別提多高興，走進三礦。礦長老遠就迎上來，勞保手套黑得發亮："同志買煤么？要多少？現扒現裝！"

煤炭的采掘我是內行，知道這些小煤礦吃的是大礦不要的邊煤，淺煤，成本很低，就說："75元一頓，沒噴水的，先定兩千噸，包運費送到梅家坪煤臺。"

礦長對于上門生意像往常一樣起價，說：“那就80元吧，我給你送到梅家坪煤臺。說現在嗎？”

我想：你都火燒屁股了，還敢80元？于是，我起身佯裝要走，說：“那就不買了，我去尋其他礦！”

看著濃煙滾滾的自燃煤，礦長一把拽住我，他手心汗津津的："75就75！我給你挑沒噴過水的，直接送到梅家坪車站！"

“好，一言為定”！我大手一揮！礦長高興得馬上打電話聯系附近的運輸公司組織車輛裝車。我感嘆：這比計劃年代報申報、審批省事多了！

我押著運煤車直奔梅家坪煤臺。老周帶了兩個人，和我們一起忙著收煤、監磅、開票。這時三原老張來了，說鐵路上已經說好了，大概得給一點好處。

我說：“不是給你說了么，該給的給，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現在就打電話讓過來！”

老張說：“我是逗你玩呢，我已經做主了，給咱們弄了二十節車皮。那我現在給打電話，一個小時就可以來。"

第一趟生意很順利，我趕忙給任副礦長匯報。任副礦長聽了很高興，說："聯營合同得改改，"他拉開抽屜，取出礦第三產業辦公室的文件，"社會能人留八個編制，礦上子弟安置二十個。"

我很大度地說：“礦上讓你來把握方向，掌握政策。你覺得有利于礦上，有利于我們發展，怎么都行！”

作者:馬福源 編輯:司馬君

（未完待續）

編者按：機遇就像掉在地上的炸雞腿——猶豫三秒就被狗叼走！它不等人，但專坑拖延癥。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時……連萬能遙控器都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