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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村的“怪物”

1

我的故鄉是個小山村，四面竹樹環合，景色宜人，可以說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但在我們美麗的故鄉，卻出了一個“怪物”，讓我們羞于啟齒。

怪物其實是個人，這個人叫魏建芳。大家一聽，覺得這應該是個女的吧。不錯，她一開始是個女的。老魏家有四個孩子，建芳排老三，上有個哥哥姐姐，下還有個弟。四個孩子的家庭，在農村，能得到的資源是有限的。老魏夫婦要拼命工作，才夠得上六張口。好在有兄弟姐妹的陪伴，建芳的童年是不寂寞的。她也很勤奮懂事，刻苦努力讀書，小學，中學都成績優異，然后一鼓作氣考取了師范。她的兄弟姐沒讀成書。

老魏家也因建芳考上師范長舒一口氣。因為在四十年前，考上師范等于考上編制，國家包吃包住，一畢業就有工作有工資領的了，建芳以后就是“公家人”了，這讓農民父母揚眉吐氣。

2

建芳在讀師范時，就與一個叫程錦的女同學很要好。程錦相貌清秀，身材嬌小，性格溫和。而建芳臉呈方圓，身材豐滿甚至到強壯，性格大大咧咧。她們住在同一個宿舍里，相互照顧，結下深厚的同學情誼。她們幾乎去哪都在一起，形影不離。同學笑稱她們是連體。雖然建芳性格粗獷，不知怎的總喜歡往她或女同學身上挨挨擦擦，平時總喜歡摟著她的肩或腰，但大家都是好姐妹嘛，所以程錦也沒多在意。

也是緣分天注定，畢業后，她們居然被分到同一所學校。這可把建芳高興壞了！她殷勤地張羅收拾整理宿舍，因為住房緊張，她們一起住同一間宿舍。

兩個好姐妹又恢復到上學的美好時光，擠在一張小床上談天說地，有說不完的話題，直到相互不斷提醒明天的工作才沉沉睡去。

建芳還是像上學那樣，總要摟著程錦睡。上學時宿舍還有其他舍友，建芳尚且有所收斂，現在二人共處一室，建芳變得無所顧忌。程錦有點不耐煩：“我有你也有，摸什么摸！”但建芳依舊死皮賴臉的要貼在一起。程錦拗得了一次拗不了多次，加上她性格溫和，天真善良，漸漸習慣建芳摟著她睡了。

可有一天夜里，熟睡的程錦突然被沉重的壓迫感驚醒，她驚駭地發現壓在她身上的正是朝夕相處的好姐妹建芳，正干著夫妻之事！程錦嚇壞了！但建芳捂住她嘴喘著粗氣說：“不要叫！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程錦就這樣被奪去童貞。

程錦無助地哭起來，建芳在行完茍且之事后冷靜下來，向程錦交代：“我查過了，我是個男的，顯性卻是女的。上天給了我男女同體，我必須做手術去掉一個。我喜歡你，我做完手術后娶你，你愿意嗎？”

那個年代的女人，若失去童貞將被打上一輩子恥辱的烙印，事已至此，程錦有什么好選擇的呢？況且她對建芳也不是沒感情。一諾一世，從此，她陪建芳踏上漫長的尋醫路。

3

感謝現代醫學，也得益于建芳自身強壯的身體，大大小小數十場的手術，她居然挺過來了。不！應該是“他”了！經過幾年的時間，他由一個豐滿強壯的姑娘變成了男人！

其間的艱辛，或許只有他，程錦及他的父母才懂。太難了！且不說鋪天的流言蜚語，單是那時長，單是那疼痛，單是那煎熬——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特別是程錦，由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熬成了老姑娘。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村民都議論，老魏家出了個“怪物”。“怪物”就怪物吧，反正他們家又添一個兒子了。建芳真正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只是身份證“性別”那一欄，“女”的改為“男”的了。他也不負諾言，在而立之年與程錦完婚。婚后第二年程錦還生了一個女孩，這令那些叫他“怪物”，笑他會生不出孩子的人驚奇地閉上嘴巴。

雖然“怪物”之談一直在流傳，但笑由別人笑去吧，畢竟過日子的是自己。生活朝著美好方向發展，未來可期。

4

建芳和程錦在完婚之前，已調離原來的學校，到離家鄉較遠的學校發展。一般人都把他們看作尋常夫妻，完全不知他們經歷了那么多才可以做尋常夫妻。

離開了充滿流言蜚語的故鄉，建芳的主觀能動性發揮出來。他工作積極主動，勤奮肯干，成績斐然。他發誓要混出個人模狗樣，不讓故鄉人小看。他又懂得巴結領導，漸漸為自己謀得一官半職。

俗話說男人有錢有權就會飄。這話放在變性人魏建芳身上同樣適用。他當上了教導主任，利用職務之便，讓學生訂購資料，收取回扣，慢慢財大氣粗了。他過了幾十年的憋屈生活，現在好不容易正常了，有錢了，他忍不住想揮霍，想“真男人”一回。那時計劃生育查得嚴，雙職工只能生一個。變回男人后的建芳比大男人更男人，總想生個“帶把的”。

程錦多年來為丈夫為家庭操勞，孩子身體不是很好，她身體也不好，且常操心變性的建芳的身體，她才是一個身弱體虛。

有錢后的建芳經常出入娛樂場所，很快就與一個叫小紅的洗腳妹打得火熱。小紅是外省人，家里非常窮，只要錢到位，什么都好說。因而不到一年，小紅就為建芳生下一個男孩。眼看瞞不住了，建芳才對程錦說出實情。

這對程錦無疑晴天霹靂！自己最好的年華都奉獻給了這個人，最終還遭背叛！建芳說：“你又生不了！我找個人生了讓她走，我們還是夫妻！”親戚朋友也紛紛勸，程錦終于打落牙齒往肚里吞，接受了那個孩子。

事情到這一步，如果建芳還可以珍惜，那么兒女成雙，家人團圓的好結局還是在等著他的。無奈這個變性男人不僅身體變態，心理也變態。他只收斂了一段時間，不久又勾搭上別的女人。

他們最終以離婚收場。

5

程錦帶著自己的女兒，離開了這個與她糾纏半生的變性人，另覓一住處，過上與世無爭的清凈日子。或許，這是她最好的歸宿吧。

至于建芳，村里人說他就是一個怪物，一個污點，沾污了我們神圣美麗的故鄉。我不想再提他!

竇娥在臨刑前詛咒天地不公：“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這人世間，原本無公平。但愿舉頭三尺有神靈，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作者簡介

琴心，廣東高州人。人生幾十載，文字仍是我的最愛。前半生默默積累，期待后半生厚積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