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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華裔醫生從未抽煙，不到50歲卻確診肺癌。這個故事在包括《人物》等媒體報道下引發不小關注。再往前，一篇《我妻之死》的文章引起過全網熱議，里面也是一位從未抽煙的年輕華人確診肺癌。

沒抽煙得肺癌，這對長期受“吸煙有害健康”、“吸煙導致肺癌”熏陶的公眾來說，很容易帶來認知沖擊。自然會問為什么：在不抽煙的情況下，是什么導致這些人不幸得肺癌。

其實嚴謹來說，個體的癌癥很難歸咎到某個原因。即使煙草是肺癌的第一大肇事者，抽煙的人里也有很多不會得肺癌。我們明確知道的是，在個體層面，煙草可以大幅增加一個人得肺癌的風險；在群體層面，煙草讓肺癌總病例大增。但我們沒法說某個煙民得肺癌了，就是抽煙導致。因為具體病例里的肺癌形成，都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產物。比如煙草或許誘導了最初的癌變，可之后在人體免疫監視出現漏洞等諸多因素下，才讓癌癥得以坐大。

不吸煙的人得肺癌，不少文章介紹亞裔女性風險更高，這是事實，美國超過一半確診肺癌的亞裔女性從不抽煙55%，中國女性肺癌患者更有超過八成不抽煙。

由于傳統亞裔社會的性別角色，很多人也會聯想到更多暴露于廚房油煙，是否讓亞裔女性更容易得肺癌。最近看到幾篇科普文章都在強調這一點。

從風險因子角度考慮，廚房油煙屬于室內空氣污染，有不少研究顯示這可能和肺癌相關，但不同研究間結論相去甚遠。比如很多研究其實是分析燒柴燒煤，這些固體燃料導致的室內空氣污染比燃氣、電器嚴重得多，但對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已不適用。

而城市廚房油煙也有互相矛盾的結論，比如香港之前有項研究顯示廚房油煙增加肺癌風險，但抽油煙機不降低風險。可其它研究又有顯示抽油煙機會起到保護作用。

綜合當下的研究，更合理的說法或許該是廚房油煙可能會增加肺癌風險。但不應將其說成不抽煙得肺癌的最關鍵因素。

更需要警惕的是，只盯著廚房，很可能會讓我們忽視煙草之外，肺癌的最大風險因素，氡氣。

氡是一種放射性氣體，無色無味。你完全無法察覺它的存在，但卻是公認的煙草外，導致肺癌的第二大因素。妥妥的沉默殺手。

全球80-90%的肺癌與煙草有關，可不同國家，大約有3-14%的肺癌是由氡氣導致。

像美國每年有約12萬人死于肺癌，其中有超過2.1萬例是氡氣導致。后者中約2900例發生在不吸煙的人里。

氡氣導致肺癌的原理非常簡單粗暴，這是一種放射性氣體，呼吸作用讓肺部成了人接觸氡氣的主要位置，也直接被氡氣的放射性傷害。由于這種特殊機制，不像煙草、酒精等與多種癌癥相關，氡氣對肺癌極為專一，和其它癌癥都未建立相關性，導致肺癌則是幾十年來各種證據齊全。

作為放射性物質，氡氣污染的程度用Bq/立方米來表述。目前認為氡氣致癌的劑量是線性。WHO分析，長期接觸氡氣的劑量每增加100 Bq/立方米，肺癌風險增加約16%。

100 Bq/立方的氡氣是什么概念？可以參考一般環境里的氡氣濃度。戶外，氡氣濃度在5-15 Bq/立方，幾乎不構成威脅。但建筑內氡氣密度變化極大，低的在10，高的可以超過10000 Bq/立方。

WHO建議各國爭取把室內氡氣水平降低到100 Bq/立方，如果這個標準太難達到，那么建議用300 Bq/立方的上限。美國EPA的建議是150 Bq/立方以上需要采取措施降低減氡。中國采用的建筑標準是300 Bq/立方，但新建筑是100 Bq/立方。

更恐怖的是氡氣這個肺癌二當家和大當家煙草，有強大的協同作用。氡氣單獨可以增加肺癌風險，要是碰上煙民，致癌能力大幅加成。

EPA有一個風險評估，假設1000人一輩子暴露于150 Bq/立方的環境氡氣下，如果這1000人是不抽煙的人，氡氣能導致7人死于肺癌，風險類似于死于車禍。如果是煙民，死于肺癌的人數將直接增加5倍，62人。

由于氡氣較重，更容易聚集到地下室等位置。因此美國買房時若帶地下室，一般都要考慮在那里做氡氣檢測。

相比之下，在忙著測房屋甲醛的中國社會里，氡氣知名度不高。可氡氣并沒有放過中國。2021年的一篇論文，分析從1980-2019年40年間中國的居民住宅氡氣調查：

40年間，居民建筑的氡氣含量迅速上升。

1980-89年間，平均為28.5 Bq/立方，2010-2019年已上升至54.1 Bq/立方。

2010年后的氡氣調查比過去少了很多。上升的氡氣，消失的檢測，不是一個好趨勢。

更具沖擊性的或許是2024年中國疾控中心的一份周報：

北京37所幼兒園設立了252個檢測點檢測氡氣。測下來平均84.3 Bq/立方，雖然沒有一個超過300 Bq/立方的國標，但約20%的檢測點在100-200 Bq/立方，2.4%的檢測點超過200 Bq/立方，最高到了263.5 Bq/立方。

對于幼兒園的孩童來說，似乎過早承受了這氡氣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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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71-023-00844-0

https://www.who.int/news-room/fact-sheets/detail/radon-and-health

https://www.epa.gov/radon/health-risk-radon#never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048969720372983

https://weekly.chinacdc.cn/en/article/doi/10.46234/ccdcw202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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