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在香港的一個小診所里，一位老婦人離開了人世。

走到人生邊緣，她的身邊沒有家屬，簽下死亡證明的，是一個當班護士。

她也沒有遺書，也沒有告別儀式，只留下了一份孤獨的記錄。

沒人會想到，這個安靜離開的女子，早在三十年前，曾是風光無限的才女，是《明報》的創辦人之一，更是金庸的妻子。

她叫朱玫，她用盡一生去愛一個人，最后卻把所有的熱情都燒成了灰。

朱玫出身不俗，她是真正的書香門第千金。

她聰明、干練，有留英背景，會多國語言，做記者、寫評論、下編排，樣樣精通。

這樣的朱玫，從不缺少追求者，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但她偏偏選了一個其貌不揚、婚姻失敗、事業毫無起色的男人。

男子就是金庸。

那時的金庸，剛結束一段婚姻，心灰意冷的他，是個在編輯部里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且毫無野心。

可是朱玫卻覺得，他骨子里有東西，那些還沒被點燃的火，正是她想要的。

面對她的選擇，大家說要“三思”，可是朱玫壓根不聽，父母反對，她還是執意嫁了。

他們的婚禮很寒酸，連個像樣的儀式都沒有，但她卻笑著說：“我選的人，我認。”

很多年后，朱玫仍記得那個婚禮上，她穿著自己改的旗袍，金庸低著頭寫字，一言不發。

可她依然相信，未來可以靠她的肩膀撐起，那一刻，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婚后，金庸想自己辦份報紙。

當時兩人沒積蓄，連印刷機都是借錢買的，朱玫就變賣首飾，抵押房產，把所有身家壓進去，陪丈夫創業。

懷孕時，朱玫還在堅持采訪，剛流產又進印刷廠排版，她不是名義上的老板娘，她是整間報社的支柱，是打版的、排字的、管賬的、發稿的，幾乎所有崗位她都能頂上。

她白天在新聞現場，晚上在燈光昏暗的排版間坐著通宵，就為了第二天《明報》能準時上街。

可是朱玫從沒有抱怨過一句苦，她一直相信，只要一起熬過去，未來的榮光也會是兩個人的。

可當金庸的名字越來越響，書也一部接一部爆紅后，他開始有了別的世界。

隨著應酬的增多，金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她等他吃飯，他在酒局中推杯換盞，她熬夜修改稿件，他在另一個女人面前低頭柔聲。

朱玫何等聰明，她早就看出來了。可她始終沒問，像所有女人在感情里慣常的妥協一樣，她以為只要她不戳破，一切還能回頭。

直到那天，朱玫在咖啡館門口看見金庸牽著另一個年輕女孩，笑得像剛認識她那年一樣。

那一刻，朱玫心里“砰”一聲塌了。

人的忍耐總有邊界。

朱玫用十幾年的青春，把一個毫無背景的男人扶上神壇，可換來的卻是一段灰飛煙滅的婚姻和一個分崩離析的家。

她最大的痛，不是金庸變心，而是她的兒子查傳俠，聽聞父母要離婚，竟然選擇跳樓身亡。

兒子的死，讓朱玫整個人崩掉了。

那時金庸已經決心離婚，他身邊的林樂怡年僅二十出頭，是個酒吧女招待。

面對丈夫的背叛，心如死灰的朱玫沒哭沒鬧，她只提了一個要求，林樂怡終身不得生育。

這個要求震驚所有人，連金庸都一度沉默，但他最終答應了，不久后，他親自帶林樂怡去醫院做了手術。

從此，朱玫把自己從婚姻里抽離，徹底斬斷了最后的聯系。

她沒有選擇歇斯底里，也沒有去糾纏，而是用最冷靜的方式，把過去的十幾年壓縮成一句話：“你想離婚可以，但你不能再有下一代。”

這是她唯一的反擊，也是最狠的絕情。

離婚后，朱玫一個人住進灣仔老樓的閣樓，那是一間光線暗淡、通風不暢的舊屋，但她拒絕搬走。

她從不接受金庸的錢，不收他的禮物，不見他的面。

他讓秘書送錢來，她退回，他在朋友婚禮上主動提出送她回家，她冷淡地拒絕。

她的世界里，從那一刻起，沒有金庸這個人，有人說她倔，可她知道，這不是倔，是尊嚴。

多年后，有人看到朱玫在街邊擺攤賣包，滿頭白發、神情冷漠，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香江才女。

此時的金庸，早已是大俠、泰斗、國寶級人物，他身邊永遠跟著年輕嬌妻，出入皆風光。

他偶爾在采訪中說對朱玫有愧疚，可那點愧疚，抵不上她這些年的一磚一瓦。

她的孤獨，沒人知曉；她的冷清，沒人關心。

1998年，朱玫病重住院，無人知曉，走的時候，沒有兒女，沒有朋友。她走得太靜，太輕，仿佛不想打擾這個世界。

死亡證明，是一名護士簽的。

金庸那天正在改劇本，聽說朱玫去世的消息時，他手中的鋼筆劃破了稿紙。

他沒有流淚，只是靜了一夜，次日，他繼續出席活動，站在閃光燈下，面帶微笑，風度翩翩。

那個陪他從無到有的女人，從此，再沒有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朱玫輸了嗎？

從感情、名分、財產，到家庭和子女，她似乎一無所獲。

可她留住了自己的完整，她用最倔強的方式守住了尊嚴，她沒讓任何人施舍，也從不為自己叫屈。

她不是失敗者，她只是沒有選擇低頭。

而金庸贏了嗎？

他擁有了所有的光環、掌聲、女人和財富，卻始終帶著“對朱玫的歉意”過完余生。

他在江湖上無敵，卻在人情世故里始終留下一個結。

世人都愛說林樂怡是最后的贏家，可如果不曾擁有自由，連孩子都不能要，這樣的勝利，是否太沉重？

愛情不是一場公平的博弈，有時候，輸的那個人，反而活得最坦蕩。

朱玫的故事，不是關于愛情的神話，而是一段時代中，女性自尊的絕唱。

她沒贏過誰，也不想贏，她只是選擇了，不原諒、不回頭、不將就。

而這，已然足夠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