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第一次上門,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六下午。
張梅早早起床,一邊洗頭化妝,一邊緊張地盯著廚房里熱氣騰騰的鍋灶。她媽在切菜,她爸在陽臺擦茶杯,連她十幾歲的弟弟都被叫來幫忙鋪桌布。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重要人物要來”的鄭重氣氛。
這一天,張梅家幾乎是把招待親家公的規格都用上了。她媽特意提前兩天訂了海鮮,螃蟹是陽澄湖的,鮑魚是市場里最貴的一檔——六個,個頭飽滿,油亮發亮。還有紅燒獅子頭、清蒸桂魚、干鍋牛蛙……滿滿一桌子菜,桌子都快擺不下了。
張梅知道爸媽其實挺在意她找的這個對象。王磊三十七歲,離過婚,沒孩子,長相周正,工作穩定,人也挺會說話。就是這“離婚史”和“比女方大九歲”的組合,讓她媽心里一直打鼓。所以這頓飯既是見面,也是考察。
下午五點半,王磊準時到了。
一進門,西裝革履,提了兩瓶進口紅酒,外加一盒月餅。張梅爸媽一看,還挺講究,笑臉迎上,客套寒暄,氣氛一開始還算融洽。
王磊先是坐下喝茶,還夸張梅爸泡的龍井回甘,“比公司老總辦公室里那壺都正宗?!睆埫穻屢踩滩蛔⌒α耍骸拔覀冞@不講究,就是自己家喝?!?/p>
一切看著都挺順。直到吃飯的時候,氣氛開始變了味。
飯一上桌,王磊就像忍了很久似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海鮮區。螃蟹一端上來,他立刻動手,沒等張梅開口介紹,就已經開始剝蟹殼了。
“這螃蟹個頭真不錯啊!”他邊啃邊說,嘴里還塞著蟹黃,手都沒停,一只接一只。
張梅媽一開始還好聲好氣提醒:“磊子,你慢點,家里還有呢?!?/p>
王磊頭也不抬:“我最愛吃這個了,小時候逢年過節我媽才舍得買一回?!?/p>
十分鐘不到,五只螃蟹被他干掉四只,張梅弟弟剛伸出筷子,王磊眼疾手快又夾走了最后一只。
鮑魚一上來,他眼睛都亮了:“喲,鮑魚!這可稀罕,我這幾年都沒吃過。”
說完直接夾了兩個放碗里,低頭猛吃,連咀嚼都顯得特別賣力。張梅媽本想說“大家都嘗嘗”,結果話還沒說出口,第三只鮑魚也進了王磊嘴里。
整個飯桌瞬間安靜了幾秒。
張梅看了看爸,又看了看媽,心里開始有點不妙。
她弟弟低聲嘀咕了一句:“這是餓了兩天來吃席的吧?”
張梅爸臉色也開始沉下來,話少了許多。
但王磊自己似乎完全沒察覺,依舊埋頭苦吃,嘴上還嘟囔著:“阿姨你這鮑魚做得真不錯,比外面餐廳那股腥味好多了?!?/p>
飯后,張梅媽在廚房洗碗,張梅跟過去幫忙。張梅媽一句話沒說,臉色陰著,手上的碗幾乎都快被洗裂了。
“媽……”張梅小聲試探。
“你自己看著辦?!彼龐尷淅鋪G下一句,“我今天算是見識了?!?/p>
晚上吃完飯,王磊喝了點紅酒,說要去客廳看看張梅爸的書法收藏。張梅爸應付了幾句,不冷不熱地點頭,但眼神里明顯透著不悅。
王磊卻還沒察覺,坐那兒繼續聊,開始講他前妻做飯有多難吃,說自己最會吃海鮮,蟹粉湯包一頓能吃十個……
張梅聽得越來越尷尬。
送走王磊之后,家里鴉雀無聲。
她爸喝了口茶,緩緩說了句:“這人吃飯不講究,嘴上沒個把門的。我看,這門親事,先緩緩?!?/p>
她媽更直接:“不是他吃得多,是吃相難看。鮑魚他不是沒見過,是不當你家是家?!?/p>
張梅那一晚上幾乎沒怎么睡。
第二天早上,她給王磊打電話,想提醒幾句,讓他下次注意點。可王磊一接電話就不耐煩:“你家人也太計較了吧?就因為吃幾只螃蟹鮑魚?我又不是沒禮貌沒道德,吃飯而已至于嗎?”
張梅愣了半晌,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把婚禮取消吧?!?/p>
王磊在那頭炸了:“你神經病吧?這算什么理由?你是不是借題發揮?”
張梅沒再說話,只是把電話掛了。
她不是因為幾只螃蟹、幾個鮑魚取消婚禮,而是因為這個男人在最該懂分寸的時候,暴露了他的“斤斤計較”和“自我為先”。他不是真的餓,而是從心里覺得“我配”。
他不是不懂事,是根本不把這段關系放在心上。
一頓飯,吃的是禮數,是體面,是心意,更是看清一個人。
而她慶幸,這頓飯來得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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