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眼看著兒子死去，卻在23年后接到湖北軍區的傳話說：“您兒子一直都在找您。”

這是為什么？難道人還真的可以“死而復生”嗎？

一切還要從1928年的一個雨夜說起。

1928 年秋，麻城籠罩在白色恐怖中。蔣介石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國民黨反動派在湖北瘋狂搜捕共產黨人。黃麻起義失敗后，起義軍總指揮潘忠汝犧牲，王樹聲帶領的隊伍被打散，他自己也成了敵人懸賞五千大洋通緝的要犯。

那天夜里，暴雨傾盆。周大娘正在灶臺邊收拾豆腐攤的東西，突然聽到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看，一個渾身是泥的年輕人跌跌撞撞沖進來，胸前的藍布工裝還滲著血，這人正是王樹聲。

“樹聲！”周大娘壓低聲音叫道，一把將他拽進柴房，掀開墻角的石板露出地窖，“快進去！”

白軍的叫嚷聲順著雨簾飄來：“挨家挨戶搜，找不到王樹聲就燒村！”周大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男人前年給紅軍送糧的時候被反動派殺害，這間豆腐房早就成了地下黨的秘密聯絡點。院門外的狗突然狂吠起來，周大娘咬咬牙，轉身沖進里屋，把正在油燈下補衣服的大兒子王政道拉出來：“政道，脫衣服！”

19歲的小伙子愣了一下，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睛，也沒多問什么就脫下粗布褂子。周大娘抖著手把王樹聲帶血的外套套在他身上，又把草帽往他頭上一按：“順著后墻根翻出去，往東山跑，快跑！別回頭！”

王政道也知道事態緊急，套上衣服就跑，誰知道他剛翻出院墻，院門板就被槍托砸得震天響。周大娘拍了拍手上的灰，拿起灶臺上的火鉗，慢慢走向門口。

地窖里的王樹聲保住了，可跑出去的王政道沒過多久就被埋伏的白軍抓住。敵人把他吊在村口老槐樹上毒打，鞭子抽得他皮肉開花，他硬是咬著牙沒吐露半個字，只罵“狗反動派”。

最后，敵人不耐煩了，一槍打在他胸口，鮮血染紅了粗布衣裳，尸體都被掛在樹上示眾了三天。地窖里的王樹聲聽得槍響，拳頭攥得咯咯響，指甲深深嵌進肉里。

敵人走后，他扒開石板沖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周大娘面前，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掉：“娘！政道兄弟是替我死的！我王樹聲這輩子欠您的，將來一定給您養老送終！”

周大娘抹了把臉，拉起他往地窖里推：“別說傻話，你好好活著才能報仇！”

后來，反動派“清鄉”更兇，周大娘就把自己的二兒子也送去參了軍。沒過兩年，傳來孩子犧牲的消息，她抹抹眼淚，卻把撫恤金全給了村里的傷員，自己照舊每天磨豆腐。

三兒子和收養的娃娃們長大些以后，她也一個個送去戰場上。有人說她瘋了，她就坐在灶臺邊往灶膛添柴，慢悠悠地說：“娃們是為窮人打仗，值當。”

1951年正月，麻城西張店村，周大娘蹲在院壩里擦著那把用了十幾年的鋤頭，鐵锃亮的鋤刃映著她布滿皺紋的臉。突然，一陣整齊的腳步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幾個穿軍裝的戰士站在院門口，領頭的戰士敬了個禮：“大娘，我們是湖北軍區的，您兒子一直在找您。”

周大娘手里的抹布“啪嗒”就掉在地上，渾濁的眼睛瞪得滾圓：“同志，你們怕是認錯人了。我大兒子王政道23年前就被國民黨兵殺害，埋在后山松樹林里了。其余幾個孩子也都死在了戰場上，我哪還有兒子啊？”

戰士蹲下身，輕聲說：“大娘，您還記得王樹聲嗎？”

跟著戰士們回到軍區的時候，周大娘看見穿著軍裝的王樹聲朝自己走過來，腳步都有些發顫，她也雙眼淚汪汪地看著對方。

王樹聲幾步上前，撲通一聲就跪在周大娘面前：“娘，我是樹聲，我回來了！”周大娘摸著他鬢角的白發，眼淚掉在他手背上，幾十年沒這么哭過。王樹聲說：“娘，別叫我侄子了，叫我政道吧，以后我就是您老的親兒子。”

后來，王樹聲每月都會親自送來一籃綠豆糕，知道她牙口不好特意挑的松軟好入口的。又讓人搬來臺收音機，周大娘也不收錢，就把收音機放在院里石桌上，音量調得老大，全村人都能聽見評書。

王樹聲常陪周大娘坐在堂屋，聽收音機里的戲文，看她納鞋底。院子里種滿了梔子花，是王樹聲讓人從麻城老家移來的，說是“娘以前總在豆腐攤邊擺一盆”。

周大娘也常常給孩子們講“政道哥當年怎么幫紅軍送情報”，講著講著就笑，笑著笑著又抹眼淚。

其實，找周大娘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能保住命就已經很不錯了，哪還敢奢望更多？

不過新中國成立之后，王樹聲成了湖北軍區的司令員，他就總是派人去找當年的周大娘。頭兩年派人去麻城打聽，老鄉們都說不清。后來有個老地下黨員帶來消息：“周大娘怕是不在了，清鄉那陣子反動派燒村，聽說她被抓走了。”

王樹聲捏著那封信，在地圖前站了半宿，煙蒂都扔了一地。一直到51年，有個從麻城來的老兵來軍區辦事，閑聊時說西張店村有個周姓大娘，七十多了還在小溪邊磨豆腐，村里人都說她兒子們全參軍犧牲了，就剩她一個人過。王樹聲心里一動，趕緊讓人去查。這才找到了她。

1956年，周大娘因病去世。她的墓碑上，左側刻著兒子兒媳孫子的姓名，右側刻著 "義子 王樹聲"。

這位平凡的農家婦女，用她的一生詮釋了什么是舍生取義，什么是家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