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漢到明清,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他們以雄主之姿,打造治世盛況,從而震爍古今,人們往往忘記了在他們身邊的股肱輔弼之臣,還有在危勢頹敗之際,那些可歌可泣的“救時宰相”,更加讓人心生敬仰,他們往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了力挽狂瀾于既倒,鞠躬盡瘁,嘔心瀝血,可最終大多數都是壯志難酬,遺恨千古。
這樣的“救時宰相”,歷朝歷代有幾人呢?秦末苦諫二世皇帝胡亥,身遭腰斬的李斯算一個,季漢蜀相諸葛亮獨撐危局,六出祁山,頑抗魏師于渭水之濱者,也算一個。帝后皆已降敵,其人猶不肯俯首屈服,燕京三年堅拒一切勸降,最終浩氣長存的南宋右丞相文天祥也是一個。
金末獨守中都,面對孤城受圍,家中懸掛司馬光畫像,以賢臣自詡,飲藥殉國的金朝宰相完顏承暉也在其中。還有元兵南渡,眼見國破,七十七歲高齡不肯投敵,反投止水殉節的南宋宰相、文天祥恩師江萬里也是一個。還有被南宋名將俘虜的金末丞相張天綱,面見宋理宗時,昂然不屈,反問汝趙家徽欽二帝是何下場?最終讓宋理宗顏面掃地,而使其老死獄中者,難道不是一個么?這些孤忠剛直之臣,哪一個不是堂堂俊才,凜凜君子,讓后世無比崇敬!
當然在這些人當中,還有一位末代救時名相,更加使人緬懷至今,他在世時,有人將他比作杜郵自盡的白起,也有人把他比將丹心可鑒的魏征,明君宋孝宗卻說他志大才疏,文天祥評價他說“望之如山”,大學者朱熹則將他視為一代奇偉之人。后世史家又將他視為諸葛亮一類的善謀忠臣。就連他的敵人都敬畏他,說他剛直無人能及。他輔佐了三朝君王,三個帝王都對他既敬重與依賴,又“厭惡”和疏遠他。他僅僅正式做了七十五天宰相,似乎結束了一個百余年王朝,又似乎輔佐新君開創了一個新的王朝。
看官們可知其人是誰嗎?他就是北宋末年的宰輔重臣,南宋初年的佐命丞相李綱,字伯紀,原本是福建南平邵武縣人,可到了他爺爺那一輩,就遷居于江蘇無錫了。他的親爸爸名叫李夔,在北宋王朝官至龍圖閣待制。李綱在宋徽宗年間進士及第,開始做了國史編修,后來做了監察御史兼權殿中侍御史,因為上書言事忤逆了皇親權貴,從而被降為比部員外郎,也就是管財務稅賦審計一類的小官,后又改為起居郎。
到了宋徽宗宣和元年,京師汴梁開封府發生了大水災,李綱上書說朝廷陰氣太盛,于是警告徽宗皇帝趙佶在小心內部的盜賊,和外邦的兵患,可整個朝廷都厭惡他的言語,很快他又被貶到福建南劍州沙縣去做稅監了。宣和七年,朝廷又將李綱召回京師做了太常少卿,當時女真金人已經背棄了海上之盟,大舉犯境,邊關警報一封封傳到了汴京,嚇得北宋朝廷趕緊商議避敵之計,宋徽宗也下詔讓天下州府趕緊發起諸路勤王之師,他又命皇太子趙桓為開封牧,又令身邊所有的侍從都要將自己想出的御敵之策告訴自己,來做參考。
李綱則上書說了“御戎五策”,他對自己的好朋友給事中吳敏說道:“徽宗天子現在只是建了一個開封牧之職,這不過是想委任太子做汴京留守之任,自己想要跑出去避敵吧?如今巨敵金人如此猖獗,非徽宗大老爺將皇位帝號全部禪讓給太子,不足以招攬全天下的豪杰跑來勤王護駕!東宮太子大少爺恭儉之德聞于天下,他是可以守住趙宋宗社的,而吳公你本來就是專管獻言、納諫之事,為什么不拼了命地給皇上說清楚這件事呢?”
吳敏冷笑道:“如果只讓太子監國呢?要是直接讓皇上禪位,會不會太唐突和尷尬?”李綱答道:“唐肅宗在安史之亂的時候,靈武即位,如果當時他的親爸爸唐玄宗不讓他建號,后來就不足以平定安史之亂,恢復大唐江山,只不過當時唐肅宗建號稱帝不是直接出于唐玄宗,后世對他們父子之間的尷尬表示惋惜,如今我們的徽宗大老爺是聰明仁恕之主,兄弟你只要說了這事,萬一徽宗能實行,欽宗太子即位,天下歸心,金人也一定會后悔對他們發起兵禍,那時候趙宋宗社又可以安寧了,天下皆受你的恩賜呀!”第二天,吳敏就這樣對宋徽宗說了所有的話,他又補充說這也是李綱之論,與他的想法是一致的。
宋徽宗于是冷笑著下旨召李綱入宮計議,李綱居然當場拿刀在自己手臂上刺出血來,然后以血書進言道:“本來讓皇太子監國,是歷代王朝的典章常禮,如今金國大敵入境狂攻,大宋天下的安危存亡已經在陛下的呼吸之間了,陛下還能守常禮坐天下嗎?如今太子的名分不正,卻要替皇上坐在龍椅上擔當大權大任,他何以號令天下來勤王?你還幻想自己不管事,還能擊敗金國,成功于萬一?如果現在趕緊內禪讓皇太子即位,讓他正式替陛下守住宗社,收取天下將士之心,以死御敵,天下才可以保住!”宋徽宗本來想要發怒,可聽這么一說,內心大為惶恐,最后下定決心內禪皇位于太子。
宋欽宗趙桓這才得以登基稱帝,李綱又立馬上書言道:“方今我們大宋勢弱,天下的君子都沒辦法走正道,法度綱紀蕩然無存,陛下即位之初,當上應天心,下順人意,首先派兵攘除金國外患,使宋朝像漢唐一樣再次勢大尊貴起來,然后誅鋤內奸,使君子之道重振威名,這樣才得以完成道君皇帝、太上皇、徽宗天子大老爺對你的托付之重!”
當時宋欽宗坐在延和殿的龍椅上,還親自起身迎他入殿,說道:“寡人以前在東宮,見李卿論水災如何治理的奏疏,如今寡人還能背出來!”李綱聽了非常得意,當時朝廷已派李鄴出使金國商議割地講和,李綱奏道:“太祖匡胤、太宗光義的疆土,陛下當以死相守,不可將尺寸之地割讓給他人!”宋欽宗表面只能嘉許和采納他的話,然后封他做了兵部侍郎。
宋欽宗靖康元年,皇帝以吳敏為御駕親征行營副使,李綱為參謀官,金國東路軍元帥斡離不渡過黃河,嚇得宋徽宗立馬東巡逃往揚州,宰相和大臣們也請宋欽宗跑到鄧州去以避兵鋒,李綱則冷笑道:“太上皇將趙宋宗社授予陛下,你怎么可以丟棄自己跑路呢?”宋欽宗尷尬至極,不敢說一句話。這時太宰白時中說汴京四面無險,完全守不住。李綱說道:“整個大宋天下的城池,還有比汴京都城還堅固的嗎?且我們趙宋宗廟社稷、百官萬民都在這里,要是皇上舍此可以去哪呢?”
宋欽宗看著宰相們問道:“那你們說計將安出?”李綱這時搶先答道:“今日之計,只有趕緊整飾汴梁的軍馬,固結汴京的民心,君臣與軍民相互信任,堅守京師,以待天下勤王之師到來,金人自然瓦解!”宋欽宗只能強顏微笑,再問李綱誰可為勤王主將?李綱又答道:“朝廷以高官厚祿崇養大臣和士大夫百余年,這就是準備將他們用于有事之日也!白時中、李邦彥等大臣雖然未必知道怎么用兵,那陛下只要給予他們將帥名號,以他們的聲望,讓他們親自安撫和激勵將士,將士們一定會拼了命地對抗敵之兵鋒,這也是他們這些文臣之職也!”
白時中氣得當場發怒道:“李綱你難道不能帶兵出戰金人嗎?”李綱說道:“陛下如果不認為臣是個庸懦之輩,就讓李某前往治兵,臣愿以死報!”宋欽宗只好任命李綱為尚書右丞。這時宰相們還在商議如何避敵,宋欽宗下旨任命李綱為汴京留守。
李綱氣得跑到宋欽宗面前力陳皇帝不可以離開京師,并且言道:“當年唐玄宗聽說潼關失守,就立馬巡幸蜀地,長安、洛陽的大唐宗廟朝廷就這樣毀于安祿山的賊手,范祖禹也說他的過失在于不能堅守長安,以待天下援兵,如今四方勤王大軍不日云集,陛下還有什么可害怕的?難道還要輕率地學唐玄宗那樣丟掉江山,重蹈覆轍嗎?”宋欽宗聽了之后,似乎覺得大有道理。
而這時內侍太監來報說中宮皇后都已經出城了,宋欽宗臉色大變,于是趕緊從龍椅上跑了下來說道:“寡人不能留在京師了!”李綱氣得大哭跪拜在地不起,并以死相要挾,不準宋欽宗出走。欽宗對李觀說道:“寡人如今就為李卿留在京師,然而治兵御敵之事,寡人就要專門向你問責了,你不要有任何疏忽,讓寡人身陷危難!”李綱惶恐受命。
沒過多久,宋欽宗又決意南狩鄧州,急得李綱跑進宮中,禁軍當時都披甲起程,天子的鑾輿也抬了出去,李綱急呼御前禁軍言道:“你們這些士兵愿守住大宋宗社,還是愿隨從皇帝巡幸其他地方呢?”禁軍皆言道:“愿為大宋死守汴梁!”
李綱于是跑到宋欽宗面前說道:“陛下已經許諾臣留在汴京,你為什么還要外出逃走呢?如今天子六軍的父母妻兒全都在這里,他們都愿意死守京師,陛下巡幸時,他們萬一中途全都逃散歸來,那誰能保衛陛下呢?敵軍就快殺到了,他們得知天子的車駕沒走遠,派出健馬疾追,你到時候怎么抵御?”宋飲宗這時又若有感悟,就立即下令不再外出。李綱于是替皇帝傳旨給左右之人言道:“敢再說皇帝要離開京師者斬!”禁軍于是全都跪拜大地山呼萬歲。天子六軍聽說后,無不大哭流涕。
宋欽宗又任命李綱為親征行營使,讓他可以奉天子詔命便宜行事。李綱立馬叫人置辦守戰之具,沒過幾天就全部完備了。金兵攻城,李綱親自上城督戰,他召募城中壯士吊下城去作戰,不久便斬殺了金人酋長十余人,又擊殺金兵數千人。金人知道汴京有備,又聽說宋徽宗已禪讓帝位,就嚇得退兵了。
金人于是想求取一位宋朝大臣到軍中議和,李綱立馬請求前往金軍大營,可宋欽宗還是派李棁前往,李綱冷笑著說道:“天下安危在此一舉,臣恐李悅怯懦不敢與金人對抗,這樣會誤國事的!”宋欽宗反而更怕李綱的剛直,激怒金人,于是不聽他的話,而派李棁前往。金人則直接叫價一千萬兩白銀,還求取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大重鎮,另外還要派出一個趙姓親王和一個宰相到金國做人質。
李棁聽了金人的要求,嚇得不知道說一句話,只能硬著頭皮回汴京復命。李綱得知后,冷笑道:“金人索要的金幣,就是竭盡我們大宋全天下的財力也不足夠呀!何況只有我們汴梁一座都城,而太原、中山、河間三鎮,是我們的重要的屏藩,要是割讓了這三地,我們北宋何以立國?至于派遣質子,宰相可以去,親王不能去,若現在派一個很會說話的辯士跑過去忽悠住金人,只要讓他們停止進攻數日,等到我們全天下四百軍州的百萬勤王之師到來,區區數萬金人孤軍深入,他們還能為所欲為嗎?他們一定會速速撤退的!到時候再與他們訂立盟約,他們就再也不敢輕視我們北宋,這樣和平就能長久了!”
可宰相們卻認為這樣是行不通的,李綱吵不過他們,就請求辭官而去。宋欽宗立馬宣慰言道:“卿家你好好替寡人治兵備戰,議和之事,當由朝臣們徐徐商議!”李綱只好冷笑著退去,而這時金宋兩邦的誓書都擬定好了,并且已從汴京發出,金人所求的財帛全都答應給予,宋欽宗又派自己的九弟康王趙構,還有少宰張邦昌前往金國為質。當時朝廷每天都給金人輸送大量金幣,可金人還是索求不止,而且每天都在當地劫掠,而四方勤王之師也漸漸趕了過來。
種師道、姚平仲也帶著涇原、秦鳳一帶專門對付西夏的精兵趕了過來,李綱于是奏道:金人貪婪無厭,兇殘悖逆到了極點,如今要滅掉他們的氣勢非用兵不可!金人號稱六萬,實際女真本部兵馬不出三萬,而我們的勤王之師云集于城下者已有二十余萬,彼以孤軍深入重地,就像虎豹自投牢籠、陷阱之中,當以計取之,不必與之角力斗狠于一時。
如果我們扼守住河津之地,斷絕他們的糧道,然后分兵恢復汴京以北諸城邑,然后以重兵殺向敵營,但卻不用強攻猛打,只待他出來我們就下狠手,并且在他們的營外堅壁對壘,就像漢代周亞夫困殺七國之亂一樣,等到億們糧令都吃光了,精疲力盡,然后發送一封檄文,迫使他們交出誓書,恢復三鎮,再縱其北歸,在他們半渡黃河時擊之,此必勝之計也!
宋欽宗聽了這話,認為非常對,就與李綱約定準備用兵。可城外勤王大將姚平仲勇而寡謀,急于邀功,就提前率步騎一萬兵馬,大半夜砍進敵寬葉,想要生擒金兵東路軍大帥斡離不,并且將康王趙構救回來,那天夜里,宮中宦官傳旨給李綱言道:“姚平仲已經舉事了,卿家速派兵馳援!”李綱嚇得趕緊率諸將在天亮時沖出封丘門,與金人大戰于幕天坡,并命精兵以神臂弓射殺金人,金兵于是退去。
而姚平仲卻因突襲金營不可,又害怕被誅殺就自行逃跑了。后來金使跑了過來責難宋廷,嚇得宰相李邦彥說道:“這次用兵全是李綱、姚平仲的主意,不是我們皇上和朝廷的本意!”宋欽宗于是罷免了李綱,而以蔡懋代替了他的相位。太學生陳東等沖到宮門口上前,說李綱無罪。汴京軍民不期而集于宮門外有數十萬之多,呼聲震天,為李綱喊冤,他們一直得不了宋欽宗的答復,就非常憤怒,最后竟將攔門的內侍宦官殺死。
宋欽宗立馬召見李綱,李綱見到皇帝就大哭跪拜在地,并請以死報國。宋欽宗也哭了起來,為了壓住軍民的怨憤,只好再次恢復李綱尚書右丞之職,同時兼任京城四壁守御使。起初,金人進犯京城,蔡懋還想禁止軍民往城下射箭和扔石頭,守城將士大為積憤,這時李綱立馬下令能殺金人者立給予厚賞,軍民將士無不奮勇踴躍。金人見汴京軍民如此激憤,大為懼怕,于是稍稍退卻,且他們已經得到宋欽宗割讓三鎮的詔書,還有親王為質,于是宣布退師。
李綱則被任命為知樞密院事,他很快奏請要效仿宋真宗時澶淵之盟的舊例,派出大軍一路尾隨護送金兵北返,同時告誡諸將,要是金兵在路上太過松弛,就立馬攔路截擊。這時宋兵十萬分道并進,將士們受命之后,個個踴躍進軍。起先金國西路軍大帥圍困太原,守將折可求、劉光世全都被擊敗了,平陽府義兵也叛變了,他們引著金人殺入南北關,攻取了隆德府,然后進攻高平。
這時宋廷其他宰輔大臣都怪李綱將城下勤王兵全派出去追擊金兵,他們害怕這些人馬倉卒亂來,反而激怒金兵,就急召諸將回來。諸將都把金人追到了邢、趙二州之間,如今突然得到還師之命,無不扼腕叫罵,等到李綱再次在宋欽宗面前力爭要追擊時,欽宗又下旨再次追擊,而將士們軍心都解體了。
宋欽宗又下詔商議如何將逃到揚州的太上皇宋徽宗迎回來。起初,徽宗南走,童貫、高俅等帶著精兵一路扈從,等走在路上的時候,聽說汴京被圍了,居然下詔阻止東南一帶傳檄勤王之師北上,這就使得四方道路上產生了不小的謠傳,說是童貫等要發動兵變了。
陳東于是上書,乞求誅殺蔡京、蔡攸、童貫、朱朱勔、高俅、盧宗原等奸臣,又商議派聶山為發運使前往東南直接斬殺這些人,李綱卻說道:“如果派聶山直接去殺人,恐怕會震驚到太上皇,這樣陛下就有不孝之過了,萬一沒有殺成,這些人真的要挾太上皇滯留東南,并且向皇上再索取劍南一道,直接分裂我大宋,陛下到時候該怎么辦呢?不如不要叫聶山前往,而是讓太上皇親自驅逐這些人,這樣皇上可不勞而獲也!”宋欽宗于是聽從了他的話。
當宋徽宗回到南京應天府商丘的時候,寫信來問宋欽宗為什么變革了朝廷許多事情,同時還征召吳敏、李綱前往應天府。宋欽宗憂慮宋徽宗是不是已經被人綁架,李綱于是請求親自前往,他說道:“皇上不要害怕,一定沒有什么事情,太上皇只是想知道朝廷的內情罷了!”等到李綱來到徽宗面前,備說欽宗如此圣孝思慕,并且想要好好奉養父皇,于是請徽宗早點回到京師。徽宗聽了之后直接流了幾行眼淚,說道:“卿家前不久為何要離去啊?”
李綱答道:“臣前不久被任命為左史,于是在皇上面前狂妄地論說了水災之事,承蒙皇上寬恩,沒有加以斧鉞之誅,然而臣當時所說之話,就是指如今的天地之變,現在都應驗了,特別是金人圍攻了我們的汴京,災異變故,就像一個人的身體一樣,五臟生病了,氣色就會體現出來,脈息也會不好的,好的醫官一看就能知道,然而這還需要帝王好好觀察天地的變化,好好修德,這樣才能治國安邦,天下才能無危亂之憂!”徽宗聽了之后,冷笑著稱善。
他又詢問了近日汴京的防備問題,得知城防還做得不錯,語氣則漸漸平和起來。徽宗又說起自己南行之時,不向欽宗傳告所在之事,他說道:“這是因為寡人害怕金人得知我的行宮所在,沒有其他的意思!”李綱則奏道:“當時那樣艱危,兩宮隔絕,朝廷理應派人與太上皇的行宮保持聯絡,哪有不讓找著的道理,陛下你應該清楚這當中的利害關系啊!”
他又說道:“如今的欽宗天子十分仁孝,唯恐派來問候太上皇你的人,理解不了您的意思,所以每次詰問他們的時候,都憂懼不已,難以進食,臣私下打個比喻,一家之主外出了,而這時候強盜殺到了家中,子弟當中擔當家事者,不得不便宜行事,而家長難道不應該將保護田園的大計全權交托給他,并對他進行慰勞嗎?如果因為一點小事就對當家子弟進行誅伐,當家人會不會想要逃脫自己的職責呢?太上皇禪位之初,恰逢大敵入侵,為了宗社之大計,朝廷之事不得不做一些小的變更,陛下這次回京,臣認為你只能大方地撫慰,以安欽宗之心,不要再問那個細瑣之事了!”
徽宗聽了之后,若有所悟,于是拿出自己的玉帶、金魚、象簡賜給李綱,并說道:“整個行宮聽說你來了,都非常歡喜,這些御用之物賜給你,就代表了寡人完全信任你,你可以立馬佩戴它們!”他又說道:“你輔佐我的兒子欽宗皇帝,捍衛了宗社,守住了汴京,有大功,你如果再能調和我們父子之間的關系,使得父子沒有疑阻猜忌,是真的可以名垂青史,流芳萬世的!”李綱聽到這么高的評價,嚇得熱淚狂涌,哭拜于地。
然后他很快回到汴京,把徽宗的意思告訴了欽宗,耿南仲上奏說要將徽宗的左右親信全部清除,才讓太上皇車駕進城,李綱冷笑著說道:“這樣的話,是表示對太上皇的猜疑,天下的道理,無非誠心與猜疑,明的與暗的而已,只要我們誠心,太上皇就是堯舜,如果我們一味猜疑和玩昏暗的,到時候發生的禍患就不是可以用言語來表達的了,耿南仲你不以堯舜之道來輔佐皇上,反而搞這些昏暗多疑的做法,是何道理?”
耿南仲發怒道:“臣剛才見了左司諫陳公輔,他說見到此前是李綱收攬天下士子與軍民之心,跪在宮門前鬧事,現在乞求陛下讓御史進來與他對質!”宋欽宗聽了之后大驚失色,李綱嚇得趕緊說道:“臣與耿某所論是國事,耿某現在拿皇帝最怕的事情來說臣,臣還有什么好辯解的?愿將挑撥離間的陳公輔捉起來,臣也乞求辭官待罪!”宋欽宗聽他這么說,且又收到他十多份辭呈,最終還是沒有允許。
宋徽宗回到汴京后,李綱跑到國門親自跪拜迎接,第二天,李綱又到龍德宮朝拜徽宗,退出來之后,他再次上書懇請辭官。宋欽宗以手詔安慰他道:“當時金人就在近郊,士子軍民跪在宮門外請愿,那時一朝倉猝之舉,有眾數十萬之多,忠憤之氣所激,不謀而同辭,哪是你一介文臣之力可以做到的?不喜歡你的人為此造謠,讓卿家你如此不自安,寡人深深地體諒著你,請你不要介懷了。大敵方退,現在正要依賴你與寡人一起渡過艱難,你好好為寡人留下來辦事吧!”
李綱這才不再提辭職的事,同時又上書說了八件備戰御敵之事。當時金兵已退,宋徽宗又回到宮中,朝廷上下非常開心,完全置邊關備戰之事于不顧,唯獨李綱非常擔憂,他與同知樞密院事許翰提出要調西北防秋之兵過來,吳敏也乞請制訂新的法度,來革除積弊,宋欽宗于是以李綱為新法的提舉官,耿南仲則百般阻撓。
李綱又奏請了許多事情,宰相們則說李綱深得士民之心,想以此來讓宋欽宗害怕。后來欽宗居然還是在御批上寫下了“大臣專權,國不可長”的話來。嚇得李綱又奏道:“很多時候,臣只是奉旨便宜行事,一切都具實奏聞給了陛下,都是遵從上旨而行,哪里有專權之舉?”這樣說得宋欽宗心中更煩。
當時太原還在被金國西路軍圍攻,大將種師中陣亡,種師道生病回家了,耿南仲趁機奏道:“想要援救太原,非李綱前往不可!”宋欽宗立馬以李綱為河東、河北兩道宣撫使,李綱言道:“臣是一介書生,實在不知道用兵,汴京之圍時,不得已為陛下料理兵事,如今讓我成為節制一方之大帥,恐怕會誤了國事!”宋欽宗認為他貪戀朝堂的大權不肯去,于是不許。
李綱只好說自己生了病,乞求辭官,上了十余道辭呈,宋欽宗還是不許。臺諫御史們也都說李綱不可離開朝廷,宋欽宗反而認為御史們全都在為李綱游說,于是斥責他們結伙營私。有人就對李綱說道:“你知道皇帝派你去太原之意嗎?不是為了邊關退敵,而是借此趕你走啊!你要是稱病堅臥不起,進讒言者就會越來越放肆,到時候天子的震怒就不可測了,那你又該怎么辦呢?”許翰也寫了“杜郵”兩個字送給李綱,這是秦昭襄王因為白起稱病不肯帶兵出征,而將他賜死于杜郵的故事。
李綱嚇得趕緊接受了宋欽宗的任命。欽宗于是手書了唐朝名相《裴度傳》賜給他,李綱冷笑著說道:“淮西土皇帝吳元濟以區區環蔡之地對抗大唐天子,與如今的金人強弱固不能并論,而臣之才德也不足裴度的萬分之一,然外患掃除還算容易,小在朝廷實難清理,要是朝廷上下都很剛正,君子布滿廟堂,則捍衛天子,抵御外患并不難也!”他也將裴度論奸臣元稹、魏宏簡的奏疏抄了一份進獻給欽宗,欽宗雖然尷尬不已,但還是好言答謝了他。
當時河東、河北宣撫司兵馬只有一萬兩千人,很多事情都沒有準備好,李綱就乞求延長赴任期限。宋欽宗就御批下去說他延期拒命,氣得李綱上書把理由說了一遍,言道:“陛下之前說臣為相專權,如今又說臣赴任拒命,你要派一個會打仗的大帥去解太原之重圍,而又要用我這樣不知兵,專權且拒命之人前往,這樣也行嗎?還是讓臣帶著這副老骸骨回家吧,也徹底解除臣的要職,以安陛下之心!”
這話嚇得宋欽宗趕緊派人前往征召了他四次,來到跟前說道:“寡人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讓卿家替寡人巡邊,完事就還朝依舊做宰相!”李綱冷笑道:“臣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的道理,昔日范仲淹以副相之身出巡西北,路過鄭州,見到了老丞相呂夷簡,夷簡對他說,你是回不來的了!后來果不其然,如今臣的愚直同樣不容于朝廷,等到我出征以后,只想進兵與金人決死一戰,這也是臣的心愿也!萬一朝廷沒有抗敵的決心,臣就離職而去,陛下好好想一想臣的孤忠,這就算成全了咱們的臣君之義了!”
宋欽宗聽完后又大為感動,等到辭別的時候,李綱又對他說唐恪、聶山都奸臣,要是委以重任,后必誤國。宋欽宗完全沒聽進去,李綱走到河陽,遙拜了宋朝諸帝陵,當他走到懷州時,宋欽宗又下詔要將李綱招募的義兵全部解散。
氣得他上奏道:“太原之圍未解,河東之勢甚危,秋高馬肥,金人必定再次深入,大宋的宗廟社稷之安危,還是未知之數,就算現在把防秋之師全部墊上,也不能保證足以消除邊患,要是敵騎渡河而來,又該如何是好?臣出巡沒幾天,朝廷居然將前詔盡數更改,我招來的兵馬,全都罷減了,如今河北、河東每天都在向朝廷告急,現在汴京不能派出一人一騎去救他們,剛集結的義兵又被全部遣散,臣恐怕沒辦法去解救太原了,當初陛下以軍法勒令天下諸路起兵勤王,現在寸紙詔書就把他們全部罷除,臣恐以后陛下還有號召,天下人都會當成是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再無響應者也!”
宋欽宗讀了他的奏報,居然不給予理睬。而御批只是每日催促李綱去解太原之圍,而河東、河北諸將又只能接受天子的御策指揮,事事都要專門向朝廷請示,宣撫司徒有節制之名,李綱氣得再次上書,極力勸諫欽宗不要專權節制兵馬,這是弊端,會出大事的。可當時金宋正在議和,欽宗又下詔命李綱不要再進兵了。
沒過多久,徐處仁、吳敏也被罷相,唐恪被晉升為宰相,許翰也被罷除了同知樞密院事一職,聶山、陳過庭、李回這些奸臣又被晉升放入了樞密院管軍事,吳敏又被貶到了涪州,李綱聽說之后,嘆息道:“大宋的江山再也沒有可為者矣!”于是上奏請辭官歸鄉。
宋欽宗則命種師道以同知樞密院事的身份兼領宣撫司事,同時征召李綱回京,不久被委任為觀文殿大學士、揚州知州,李綱一概推辭不就。沒過多久,宋欽宗又以李綱專力主戰,使朝廷喪師費財,被貶為亳州明道宮提舉,又授保靜軍節度副使,流放到建昌軍安置,后又流放到寧江。
不久,金兵再次殺了過來,宋欽宗這才醒悟議和不是好事,就立馬安排李綱做資正殿大學士,兼領開封府知府,李綱當時流放到了長沙,受了王命,嚇得趕緊率湖南勤王之師北上入援,沒到就聽說汴京已經失陷于金人之手。起先,康王趙構在金人營中非常狂傲,為金人所忌憚,就請求宋欽宗換肅王趙樞來代為人質,而這時康王趙構回來之后,就開設了天下兵馬大元帥府,然后以準天子的名義恢復了李綱全部的官職。
并寫信給他說道:“現在全天下的百姓性命,都要你出山拯救,閣下是一個不世之才,學問窮盡天人之智,你忠貫金石,一定不能辜負天下蒼生之望!”很快宋高宗趙構在應天府即位,任命他做了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然后叫他趕往行宮。中丞顏岐奏道:“張邦昌是金人所喜歡的大臣,雖已為三公、郡王,更應該加授同平章事,還要給他更重的禮遇,李綱是金人所厭惡的人,雖已任命為宰相,可他還沒有到任,可以先罷除他的相位!”
這種奏章上了五次,趙構冷笑道:“寡人登基為帝,不同樣也不是金人所喜歡的?”嚇得顏岐語塞立馬退了出去。顏岐又派人將自己的奏章送給李綱看,希望他誤以為這也是趙構的意思而不來面圣。趙構聽說李綱馬上要來,就派官員前往迎接和慰勞,一面設宴,一面又將他帶到內殿,李綱見了趙構,哭得鼻涕和眼淚滿面,趙構大為動容。
李綱當面奏道:“金人是沒有人性的,專門以詐謀取勝,我們中原人士不醒悟,總是墮入其計當中,現在大宋的天命不改,陛下率天下兵馬于外,為天下臣民的推戴,內修德化,外攘金夷,最終還要迎回徽迎二圣,然后撫定天下萬邦,這個責任就在于陛下與宰相,臣自視沒什么本事,不足以輔佐陛下,就乞請追回任相的成命,且臣在路上的時候,顏岐就拿他的奏章送來給臣看了,臣一生愚昧,只有趙氏為天下主,不知有什么金人,他們厭惡我,與我何干?”
于是他百般力辭相位,趙構為了穩住他的心思,就將與他為敵的范宗尹、顏岐都貶官外放,李綱還不依不饒想辭掉相位,趙構冷笑說道:“寡人知卿忠義且有智謀和韜略久矣,欲使金人畏服,四方安定下來,非卿做宰相不可,你不要再推辭了!”李綱這才叩首流涕接受了,并表示一定要輔佐趙構成就南宋中興大業。
第二天,上朝的時候,李綱就站在朝堂班次之首,他提出了十項拯救宋朝的謀劃,唯獨張邦昌被金人扶立為楚帝的事情,趙構沒有答應他去處理,李綱還想要趙構斬殺張邦昌,而朝臣當中就有人站出來反對,李綱的老鄉黃潛善當時也拼了命地擁戴張邦昌稱帝,這時趙構召見了潛善,并指著呂好問言道:“你知道汴京之圍的時候,張邦昌稱楚帝是怎么回事嗎?”
呂好問本來和老黃是一伙的,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于是說道:“邦昌竊得帝號,人所共知,可如今他又將帝號自行削去,并歸順了我們南宋,現在如何處置全任陛下裁處!”李綱說道:“邦昌篡逆,豈能再容他在朝廷之上,要是天下路人見了他,指著說道,這人也曾經是一個天子,那陛下的顏面往哪擱?”他又哭拜道:“無論怎樣,臣不能與邦昌同列為臣,我見了他一定會失態拿笏板擊殺他,陛下如果非要用邦昌,臣請罷官!”
趙構聽了大為感動,汪伯彥順勢說道:“李綱忠直,臣等所不及也!”于是趙構將張邦昌貶到了潭州,后來他又對李綱說道:“昨天你為張邦昌的事在朝堂上爭論,寡人宮中的內侍宦官聽了都感動得流淚,你是寡人的宰相啊!”不久又,下旨讓他兼任御營使,李綱又奏請學習唐朝的藩鎮之法,讓河北、河東、山東等地的勤王大將及義軍自行抗敵,斬殺金人,朝廷給予他們封號,讓他們成為北面有力的屏藩,這樣朝廷就沒有北顧之憂了,而不是坐等金人收編他們,最后成為朝廷的禍患。
趙構認為他的話很對,李綱又提出效仿唐朝郭子儀那樣,設一名總帥節制諸路義軍,趙構問誰可任者,李綱舉薦了張所、傅亮。張所出馬召募河北義兵,士民看到皇榜之后,歡喜道:“我們原本以為朝廷放棄了我們,一現在張察院來了,我們都能有用武之地了!”一下子就招募了十七萬人馬,張所之名也威震河北。傅亮也召募了三萬兵馬,趙構于是任命張所為河北招撫使,傅亮為河東經略副使。
李綱又力薦大將宗澤做汴京留守,他多次重創金兵。李綱又認為南宋步兵打不過金人騎兵,可騎兵也勝不了戰車,于是請求制造戰車,同時又奏請制造戰艦,召募水師。他又上書了三件事,大量招募士兵,向西夏買馬,擴編騎兵,最后讓百姓出錢以助兵費。
諫議大夫宋齊愈聽說后大笑,虞部員外郎問是何故,老宋說李丞相三議,無一可行者,他說道:“中原都被打亂了,民財豈可盡括?如今我們與西夏隔絕,西北之馬豈可得之?東南的小馬又用不上戰場,至于擴充兵員,一郡增兩千人,一年就要用千萬兩白銀,費將安出?”張浚聽完后嘆息道:“李丞相受禍之日自此而始也!”
當時朝廷又商議遣使到金國議和,李綱則認為議和沒有意義,如果非要遣使就派人奉表通問徽欽二帝的情況,希望金人將二帝放回來,這才能彰顯宋高宗堯舜之道、孝悌之義。趙構心中雖然尷尬,但也無法反駁李綱的話,就命他起草表文,然后遣使前往。李綱又乞求趙構降哀痛詔,以感動天下人心,使天下人同心協力,全都跑來扶持他抗金,最終滅金國,像光武帝劉秀那樣中興宋室。趙構全都勉強答應。
當時四方潰兵落草做強盜者有十余萬之多,山東、淮南、襄漢特別嚴重,李綱立馬派兵遣將把他們全部討平。一天,朝堂上論及靖康之變,趙構說道:“我大哥宋欽宗老爺平時非常勤勉,他讀你們的奏章,常常整晚不睡,可最后他卻亡國到了五國城去了,這是為什么呢?”
李綱冷笑道:“人主最重要的就是知人用人,進君子退小人,大功可成,否則像匡衡那樣鑿壁借光整晚讀書,像程頤老夫子那樣一肚子學問題,又有何益呢?”趙構聽了,心中又是尷尬,李綱又奏請天子遷都,關中長安為上,襄陽次子,建康為下,最后他認為襄陽、鄧州離故都汴京最近,這里最為合適,可以系住天下人心。趙構表面同意,但不久卻下詔要往東南沿海避敵,氣得李綱拼了命去勸諫。
他說漢唐雄主都是帝居西北而得天下,再不然就像光武帝那樣起兵于南陽,也能再度中興,要是一味跑到東南去,再打不過金人,就沒有退路了。趙構只好答應去南陽,而黃潛善、汪伯彥卻偷偷為趙構準備巡幸東南。李綱的門客告訴他說:“宋高宗去東南已經決斷了!”李綱氣得叫道:“國之存亡,就在這個決斷了,我一定要去力爭此事!”
起初,李綱每次對趙構有所諫言,其言雖然懇切剛直,趙構都無不容納,而到這時候卻常留中不報,不久李綱被晉升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黃潛善晉升為右仆射兼中書侍郎。趙構又下旨令宗澤節制傅亮,即日渡河北上對付金人,傅亮說道:“現在都沒有準備好就要渡河,恐誤國事!”李綱言道:“張所、傅亮都是臣舉薦的,如今黃潛善、汪伯彥為了對付我,就牽連著對付張所、傅亮,臣每次想到靖康之變的時候朝廷諸臣不和,導致金人殺入城中,如今黃、汪二人也是一樣!愿陛下好好觀察二人!”
可不久趙構還是下詔罷除了張、傅二人的官位,李綱聽說后言道:“皇上一定聽從了黃、汪二人的讒言了,臣只有乞身歸田了!”李綱退朝之后,再次上書求去。趙構對他說道:“卿家總是喜歡爭一些細瑣小事,這是為什么呢?”李綱冷笑著說道:“陛下認為擇人任將帥這樣的急務是小事,那好吧!臣就直接挑明了,臣是東南福建人,難道不愿意陛下遷都東南嗎?為什么臣一直反對黃、汪之議呢?這是因為這樣一去中原,天下不復為我大宋所有也!后患不可勝言啊!愿陛下以天下為心,生靈為意,二圣未還為念!”說著就哭起來告退了,趙構居然沒有發一言挽留。
后來他又下旨將李綱流放到了鄂州。趙構很快往東南逃竄,河東、河北的郡縣得知天子跑了,相繼淪陷,凡是李綱為中原軍民規劃的攻防之策,一切都被廢除了。金人很快殺了汴京東、西兩路,又沖進了關中三輔之地,天下盜賊也蜂起。紹興二年,李觀被任命為觀文殿大學士、湖廣宣撫使兼潭州知州,他上任之后就為趙構蕩平了荊湖、江湘一帶的全部盜賊。
紹興四年冬,金人與齊帝劉豫一起發兵來攻,李綱立馬給趙構上書,提出了防御三策,趙構下詔言道:“李綱所陳述的,是今日之急務,交付三省、樞密院施行!”當時韓世忠屢敗金人于淮、楚之間,趙構又下旨命劉光世、張浚統兵渡河,天子車駕也跑到江上勞軍,以激勵士氣。紹興五年,趙構又下詔給李綱,問他攻戰、守備之策,李綱說了很多趙構聽了不高興的話,并說:“昔日唐太宗說魏征敢言,魏征答道,是陛下讓我說,不敢誰敢批逆鱗哉!今臣不像魏征那樣敢言,卻也要盡展底蘊與思慮之極也!只求陛下赦臣愚直,好好看看臣的拳拳忠心!”
奏疏呈上之后,趙構對他賜詔褒獎,然后任命他做了江西安撫制置大使兼洪州知州。接著又下旨,命他到行宮奏事。紹興六年,趙構又把李綱叫來,親自引入內殿對話,當時南宋銳意進取,李綱又有一點對趙構改觀。后來宋師與金人、齊軍相持于淮泗半年之久,李綱看不下去了,奏道:“現在兩軍相持到了這種地步,不出奇兵不足以取勝也!愿皇上速遣一員猛將,從淮南與岳飛互為掎角,夾擊金人,這樣就可大功告成!”趙構立馬照做,不過多久,宋師屢屢告捷,劉光世、張俊、楊沂中大破齊兵于淮、肥兩水之間。
趙構也異常興奮,立馬安排車駕進發建康府,李綱也來勁了,乞求趙構增加戰守之具,并且修筑沿淮城壘。可不久,淮西大將酈瓊帶著自己的本部兵馬叛亂歸順劉豫,李綱得知后大為痛心,而趙構也不敢去建康了,可北征收復中原的詔書都發出去了,不可能又立馬回臨安,于是就改道駕幸平江府,李綱聽說后冷笑著說道:“平江離建康不遠,然而天子坐鎮建康,才能拿出震懾天下的氣勢,坐鎮平江,徒有北進之名耳!”趙構聽說后,當眾沒有表露不高興,而是說道:“大臣當如此也!”
紹興九年,李綱又出任潭州知州、荊湖南路安撫大使,李綱全力推辭,并自稱是漢文帝時期的季布。可趙構最后也不想為難他,第二年李綱就薨逝了,終年五十八歲。李綱在北宋末年,為了保住宋朝的社稷與萬民安危,確實拼盡了全力,他的忠誠義氣足以感動天地,就連宋使每次前往金國,金主都必問李綱安否,可見金人對他何其畏服!
史書上說,李綱是一位賢臣,他殫精竭慮在北宋靖康、南宋建炎年間為保趙宋社稷,如果宋欽宗或宋高宗真的對他言聽計從,沒有阻撓他的計策,徽欽二帝何以被俘虜北行?趙構又何至于南渡偏安呢?
李綱正式身居宰相之位僅僅七十多天,他的謀略多不見用,且多次被貶斥,最終趙構失去了像漢光武帝一樣的中興功業,李綱之心,與諸葛孔明何其相似,最終都是鞠躬盡瘁,壯志未酬,千古惜哉!至此,看官朋友們,你們認為李綱論才,是否是一位堪比李斯、魏征的能臣呢?論德,他又是否能與諸葛亮并駕齊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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