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張被胭脂點綴得嬌艷欲滴的臉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今天是她與青梅竹馬的杜明遠的大喜之日,紅燭高照,喜樂聲聲,整個桑府都沉浸在喜慶的氛圍中。母親生前最愛的青鸞玉佩被她小心地系在腰間,這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嫁妝,也是她最珍視的物件。
"小姐,吉時已到,該上轎了。"丫鬟小翠輕聲提醒,打斷了桑婉的思緒。
桑婉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大紅嫁衣上的金線刺繡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她緩步走出閨房,穿過掛滿紅綢的回廊,耳邊是此起彼伏的賀喜聲。父親去世得早,家中由兄長桑志鴻主事,此刻他正站在廳堂中央,臉上掛著笑容,卻莫名讓桑婉感到一絲不安。
"妹妹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桑志鴻上前,親手為桑婉蓋上紅蓋頭,"杜家那小子有福氣。"
桑婉輕聲道謝,心中卻掠過一絲疑惑。兄長向來對杜明遠頗有微詞,認為杜家雖是書香門第卻家道中落,配不上桑家門楣。今日這般熱情,反倒讓她有些不適應。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八抬大轎在鞭炮聲中緩緩向杜家行進。桑婉坐在轎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心中滿是期待與忐忑。她與杜明遠自幼相識,兩小無猜,如今終成眷屬,本該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轎子落地,喜娘攙扶桑婉下轎。跨過火盆,拜過天地,一切禮儀行云流水。當紅蓋頭被掀起時,桑婉終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張臉——杜明遠身著喜服,眉目如畫,眼中盛滿柔情。
"娘子。"他輕聲喚道,聲音里滿是珍視。
桑婉羞赧低頭,心中卻如蜜糖般甜潤。賓客們的祝福聲此起彼伏,酒過三巡,夜色漸深。按照習俗,新郎需向新娘敬合巹酒,寓意永結(jié)同心。
杜明遠手持金杯,溫柔地遞到桑婉唇邊:"婉妹,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桑婉剛要接過,兄長桑志鴻突然上前:"慢著,這合巹酒應由娘家人準備才顯誠意。"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白玉壺,"這是我從西域帶回的葡萄美酒,特地為妹妹準備的。"
杜明遠面露疑惑,但礙于禮節(jié)不便拒絕。桑志鴻親自斟滿兩杯,遞給新人。桑婉不疑有他,與夫君交杯共飲。酒液入喉,甘甜中帶著一絲苦澀,桑婉只當是西域美酒的特殊風味。
酒過三巡,桑婉忽覺頭暈目眩,眼前杜明遠的面容漸漸模糊。"明遠,我有些不適..."話音未落,她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喜床上。
朦朧中,桑婉感覺自己被人抬起,耳邊隱約傳來兄長的聲音:"快些送去,賈大人等不及了。"她想掙扎,卻四肢無力;想呼救,卻發(fā)不出聲音。恐懼如潮水般涌來,她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兄長會在大婚之夜做出這等事來。
不知過了多久,桑婉被一陣顛簸驚醒。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安置在一頂小轎中,手腳被縛,口中塞著布條。轎外傳來兩個陌生男子的交談聲。
"桑家少爺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連親妹妹都舍得送出來。"
"噓,小聲點。賈大人答應替他還清賭債,他哪還顧得上什么兄妹情分。聽說這桑小姐今日才成親,就被兄長迷暈了送來,真是造孽。"
桑婉如遭雷擊,淚水無聲滑落。她終于明白兄長的反常行為從何而來——原來是為了抵償賭債!記憶如走馬燈般閃現(xiàn):父親去世后,兄長沉迷賭博,家產(chǎn)日漸敗落;他對杜明遠的輕視,不過是因為杜家無法幫他還債;今日的熱情,竟是為了將她送入虎口!
轎子突然停下,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什么人?賈大人的轎子也敢攔?"轎夫厲聲喝道。
"本官巡城御史蘇景云,例行檢查。"一個清朗的男聲傳來,"近日城中有人口失蹤案,所有夜間行進的轎子都要接受盤查。"
桑婉心中燃起希望,拼命掙扎想發(fā)出聲響,卻因藥力未退而動彈不得。就在此時,她腰間的青鸞玉佩突然發(fā)出一道微弱的青光,穿透轎簾縫隙。這異象立刻引起了蘇景云的注意。
"轎中是何人?為何有光?"蘇景云厲聲問道,不等回答便命人掀開轎簾。
刺眼的火把光中,桑婉看到一張陌生的英俊面孔——劍眉星目,氣度不凡。蘇景云看到被捆綁的新娘,臉色驟變:"這是怎么回事?"
轎夫見事情敗露,丟下轎子四散而逃。蘇景云親自為桑婉解開束縛,取出她口中的布條。桑婉藥力未消,虛弱地抓住蘇景云的衣袖:"大人救命...我兄長...將我賣給賈..."
話未說完,她又昏了過去。蘇景云眉頭緊鎖,注意到她腰間的青鸞玉佩,神色突然一變。他小心地將桑婉帶回府中,請來女醫(yī)診治。
當桑婉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素雅的房間里,身上已換上了干凈的衣裙。床邊坐著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婦人,見她醒來,連忙端來溫水:"姑娘可算醒了,老爺擔心得很。"
"這是哪里?那位大人呢?"桑婉聲音嘶啞地問道。
"這是巡城御史蘇大人的府邸。"老婦人答道,"老爺上朝去了,囑咐好生照顧姑娘。"
桑婉想起昨夜種種,心如刀絞。她已成親卻未入洞房,如今又落入陌生男子府中,名節(jié)盡毀。更讓她痛心的是,至親兄長竟為賭債將她出賣。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傍晚時分,蘇景云回府,第一時間來看望桑婉。他已換下官服,一襲靛藍長衫更顯儒雅。桑婉掙扎著要行禮,被他制止:"桑姑娘不必多禮,身體要緊。"
"大人認識我?"桑婉驚訝道。
蘇景云從袖中取出青鸞玉佩:"這玉佩我認得。十年前邊關(guān)戰(zhàn)亂,我身受重傷,幸得桑將軍相救。臨別時,桑將軍曾給我看過這枚玉佩,說是家傳寶物,要留給女兒作嫁妝。"
桑婉聞言淚如雨下:"桑將軍正是家父...他去世已有五年了。"
蘇景云神色肅然:"桑將軍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女兒遭此大難,我必當全力相助。"他頓了頓,"只是眼下情況復雜。賈世仁是戶部侍郎,權(quán)勢不小。你兄長將你賣給他做妾之事,若鬧上公堂,恐怕..."
桑婉明白他的顧慮。女子名節(jié)重于性命,此事若傳開,她將無顏活在世上。更何況,她名義上已是杜家婦,如今處境更是尷尬。
"大人,我...我想知道杜明遠現(xiàn)在如何?"桑婉鼓起勇氣問道。
蘇景云面露難色:"我已派人打聽。杜公子昨夜發(fā)現(xiàn)你失蹤,四處尋找,卻被你兄長告知...你與人私奔了。"
桑婉如墜冰窟。兄長不僅出賣她,還污她名節(jié)!她顫抖著抓住床沿,指節(jié)發(fā)白:"大人,我該怎么辦?"
蘇景云沉思片刻:"當務之急是保證你的安全。賈世仁不會輕易放棄,他若知道你被我救下,必會設(shè)法要人。不如..."他猶豫了一下,"不如對外宣稱昨夜救下的女子因傷勢過重,已不治身亡。你可暫時隱姓埋名,在我府中安頓。"
桑婉明白這是權(quán)宜之計,點頭應允。蘇景云又道:"至于杜公子那邊...你可要傳信說明真相?"
桑婉痛苦地閉上眼。即便解釋清楚,她一個"已死"之人如何再與杜明遠續(xù)前緣?更何況,經(jīng)歷這番變故,她已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桑家小姐了。
"不必了..."她輕聲道,"就讓他當我死了吧。"
三日后,城中傳言四起:桑家小姐大婚之夜與人私奔,途中遇劫身亡。杜明遠不信傳言,日日到桑府要人,卻被桑志鴻命家丁打出。賈世仁得知到手的"貨物"丟失,勃然大怒,逼桑志鴻加倍償還賭債。
與此同時,蘇府后院的廂房里,桑婉以"蘇玉"的身份開始了新生活。蘇景云對外宣稱她是遠房表妹,因家道中落前來投靠。府中下人雖覺突然,但見老爺重視,也不敢多言。
一個月過去,桑婉的身體逐漸恢復。這天,蘇景云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桑姑娘,我查到一些關(guān)于你兄長的事。他不僅欠賈世仁賭債,還涉嫌倒賣軍糧。而賈世仁背后,可能牽扯到更大的案子。"
桑婉震驚不已:"父親一生忠烈,兄長怎可做出這等事來?"
"我懷疑你父親之死,也非意外。"蘇景云壓低聲音,"五年前桑將軍奉命調(diào)查軍糧虧空案,不久便突發(fā)急病去世。如今看來,恐有蹊蹺。"
桑婉想起父親臨終前的痛苦模樣,心中疑云頓生。她下定決心:"大人,我要查明真相,為父親討回公道!"
蘇景云欣賞地看著眼前這個柔中帶剛的女子:"我會幫你。但此事危險,你必須小心行事。"
機會很快到來。賈世仁夫人酷愛蘇繡,聽聞蘇府有位繡藝精湛的表小姐,特意下帖邀請"蘇玉"過府指點。蘇景云認為這是探查賈府的好機會,為桑婉準備了周全的身份掩護。
踏入賈府的那一刻,桑婉心跳如鼓。她戴著面紗,低眉順眼,跟隨丫鬟來到后宅。賈夫人是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對"蘇玉"的繡藝贊不絕口。正當桑婉暗自慶幸未被認出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夫人,老爺讓您去前廳見客。"
桑婉渾身一僵——那是兄長桑志鴻的聲音!她急忙背過身去,假裝整理繡線。所幸桑志鴻心不在焉,并未注意這個"繡娘"。
待桑志鴻離開,桑婉借口如廁,悄悄溜出繡房。憑著對大戶人家布局的了解,她很快找到了書房所在。趁四下無人,她閃身進入,快速翻查桌上的文書。
一份賬本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詳細記錄了軍糧出入,數(shù)量與朝廷記錄嚴重不符。更令她震驚的是,賬本上有兄長和賈世仁的共同簽名!正當她要繼續(xù)翻找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桑婉迅速將賬本放回原處,躲到屏風后。進來的是賈世仁和桑志鴻,兩人面色陰沉。
"那批貨必須盡快出手,蘇景云查得太緊。"賈世仁煩躁地說。
"可邊關(guān)那邊催得急,價格翻倍..."桑志鴻搓著手。
"蠢貨!現(xiàn)在是想錢的時候嗎?"賈世仁怒斥,"你妹妹的事已經(jīng)打草驚蛇,若再出事,你我都要掉腦袋!"
桑志鴻唯唯諾諾,突然壓低聲音:"大人,我總覺得那日救走桑婉的人就是蘇景云。那玉佩..."
"閉嘴!"賈世仁厲聲打斷,"沒有證據(jù)的事不要亂說。那女子已經(jīng)死了,記住這點!"
兩人又密談片刻方才離開。桑婉等確認安全后,才悄悄返回繡房,強作鎮(zhèn)定地完成"指點",告辭離去。
回到蘇府,桑婉將所見所聞詳細告知蘇景云。他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這賬本是關(guān)鍵證據(jù)!若能拿到,就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可賈府守衛(wèi)森嚴,如何取得?"桑婉憂心忡忡。
蘇景云沉思良久,突然道:"賈世仁有個弱點——好色。他雖因你'身亡'而暫時收斂,但本性難移。若有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美人主動接近..."
桑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臉色煞白:"大人是要我..."
"不!"蘇景云斷然否定,"我絕不會讓你冒險。我另有人選。"他猶豫了一下,"只是這計劃需要你配合演一場戲。"
三日后,賈府收到一份厚禮——蘇景云為表歉意,送上珍貴藥材,并附信解釋之前因公務繁忙未能及時拜訪。信中特意提到"表妹蘇玉"對賈夫人仰慕已久,希望能常來請教。
賈世仁得知"蘇玉"就是那日蒙面的繡娘,且生得貌美,頓時起了心思。他暗示夫人多邀"蘇玉"過府,自己則"偶遇"了幾次,每次都被"蘇玉"含羞帶怯的模樣撩撥得心癢難耐。
與此同時,桑婉以"蘇玉"身份頻繁出入賈府,暗中摸清了書房守衛(wèi)的規(guī)律。她發(fā)現(xiàn)每隔三日,賈世仁會與心腹在密室議事,書房無人看守半刻鐘。這正是取賬本的最佳時機。
計劃實施那天,一切出奇順利。桑婉借口為賈夫人取畫樣進入書房,迅速找到那本關(guān)鍵賬冊,將早已準備好的假賬本替換上去。就在她準備離開時,書房門突然被推開——賈世仁陰沉著臉站在門口。
"我就知道是你。"他冷笑道,"什么蘇玉,分明是桑婉!那日蘇景云救走的女子果然沒死。"
桑婉心跳幾乎停止,但面上不露怯色:"賈大人認錯人了。桑婉已死,我是蘇玉。"
賈世仁大步上前,一把扯下她的面紗:"還想狡辯?這雙眼睛,我死都認得!"他獰笑著逼近,"正好,今日就圓了我的念想。至于賬本..."他瞥了眼她手中的冊子,"你以為我會把真賬本放在這么明顯的地方?"
桑婉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轉(zhuǎn)身欲逃,卻被賈世仁一把抓住。就在危急時刻,書房窗戶突然被撞開,蘇景云帶人躍入,將賈世仁制服。
"蘇景云!你敢擅闖朝廷命官府邸?"賈世仁怒吼。
蘇景云亮出圣旨:"奉皇上密旨,查辦軍糧貪污案。賈世仁,你的事發(fā)了!"
原來蘇景云早已懷疑賈世仁,暗中收集證據(jù)多時。今日行動,正是收網(wǎng)之時。賈府被查抄,桑志鴻也在被捕之列。面對鐵證,他對出賣妹妹、倒賣軍糧等罪行供認不諱,還供出了父親桑將軍是被他們毒死的驚人真相。
塵埃落定后,桑婉跪在父親靈位前痛哭失聲。蘇景云靜靜地站在她身后,等她情緒平復,才輕聲道:"桑姑娘,如今真相大白,你今后有何打算?"
桑婉拭去淚水,轉(zhuǎn)身看向這個數(shù)次救她于危難的男子:"大人屢次相救,桑婉無以為報。如今父仇得雪,我想...我想重新開始。"
蘇景云眼中閃過一絲期待:"若姑娘不嫌棄,蘇某愿照顧你余生。"
桑婉怔住了。這段日子以來,她早已被蘇景云的君子之風所打動。只是經(jīng)歷這么多變故,她已不敢輕易托付終身。
似乎看出她的顧慮,蘇景云溫聲道:"不急,你慢慢考慮。無論何時,我的承諾都有效。"
三個月后,京城傳出喜訊:巡城御史蘇景云迎娶桑將軍之女桑婉。婚禮上,新郎親手為新娘子戴上那枚青鸞玉佩,見證者無不感嘆命運的神奇——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大婚之夜被兄長出賣的女子,如今會以這樣的方式獲得真正的幸福?
至于杜明遠,他在得知真相后,曾來向桑婉道歉。桑婉寬容地原諒了他,但也明確表示,過去的桑婉已經(jīng)"死去",現(xiàn)在的她要走向新的人生。
多年后,桑婉與蘇景云兒女繞膝,那枚青鸞玉佩被傳給了他們的長女。每當孩子們纏著要聽父母的故事時,桑婉總會輕撫玉佩,微笑著說:"這是一個關(guān)于背叛與救贖、絕望與希望的故事。而這一切,都始于這枚神奇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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