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唐同志,馬上到總院報到,有首長病情緊急!”——1975年12月中旬,武漢清晨的電話聲像鑼鼓般敲在耳邊。 趕到急救中心,李炎唐看見副院長蒲榮欽正拿著體檢資料來回踱步,神情罕見地凝重。資料最上方的名字“楊得志”映入眼簾,他這才意識到,一場在和平年代同樣驚心動魄的“戰斗”即將打響。
事情起于前一夜的宴席。時任武漢軍區司令員的楊得志陪同代表團洽談,餐桌上連干幾杯白酒,本沒在意;半夜起夜過頻,伴隨下腹鉆痛,他仍咬牙準備第二天去機場送客。到了機場,疼痛愈烈,他被隨行參謀直接送往武漢軍區總醫院。總醫院先按泌尿系統急癥處理,可反復評估后,醫生們面面相覷——病情復雜,需要進一步手術,但誰也不敢貿然為開國上將動刀。于是他們向中央軍委發電:“請示后續處置,請指示。”
軍委很快批復:安排專機,將楊得志火速送往北京解放軍總醫院。命令簡潔,卻透出兩層意思,一是肯定武漢方面的應急處置得當,二是要求在政治與醫療雙重安全中取得平衡。
專機抵京當晚,李炎唐與多學科會診組連夜檢查。心電圖排除心肌梗死隱患后,經B超確認是膀胱結石嵌頓伴感染,若拖延可誘發腎衰。手術勢在必行。寫手術報告并不是簡單行文:既要說明病理依據,又得報送名單、設備及備勤方案,上到軍委首長、下到麻醉護士都須明晰——那是一份真正的“作戰計劃”。 葉劍英看到報告,批了三個字:“同意,速辦。”此時離楊得志送到病房不過十二小時。
手術定在第三天下午。換作常人,難免緊張,楊得志卻一臉輕松,還拿戰場軼事給醫護打氣:“我在湘江戰役挨過槍子兒都沒皺眉,這點小刀口不算啥。”他調侃完就主動配合進手術間。三小時后,結石被完整取出,膀胱壁清理完畢,麻醉蘇醒后他第一句話是:“手術室溫度有點低,同志們辛苦了。”
術后七天,恢復良好。病房里,他常支起枕頭與年輕護士拉家常,話鋒一轉就能講到飛奪瀘定橋。一次查房,李炎唐順口問:“大渡河強渡名單您記得清嗎?”楊得志放下報紙,閉眼逐一說出部隊番號和犧牲戰友名字,連誰端機槍、誰炸碉堡都沒漏掉。聽者無不動容——這位上將,把戰爭的硝煙鎖在心底,卻在和平歲月里用溫暖面對眾人。
老戰友聞訊來探望。楊勇來了,兩人一見面開玩笑:“我是大楊,他是二楊,別搞錯喲。”一種久違的戰友情在病房里蔓延,比藥劑更能療傷。 然而政治風云悄然變化,社會氣氛緊繃。楊得志有心出院后看望幾位受沖擊的老同志,被李炎唐婉言勸阻,他默默點頭:“明白,現在形勢特殊,我配合組織安排。”
進入1976年1月,在周總理追悼會的哀樂中,李炎唐接到去廣州軍區會診的命令,順道為楊得志復查。列車到漢口,他先行下車。此刻的武漢籠罩在汽笛與人群的低泣聲中。楊得志迎進辦公室,一句“歡迎老朋友”化解旅途疲憊。復查顯示恢復良好,他自豪地拍著腹部:“結石取了,人輕松,一口氣能走五公里。”
午飯設在老字號“東陳記”,豆皮與熱干面端上桌,席間氛圍卻不輕松。談及周總理逝世,楊得志聲音發顫:“昨天長江客輪汽笛從早鳴到晚,江面霧都被悲傷壓低。”沒人接話,唯有筷子輕觸瓷碗的細碎聲,成了對總理最質樸的懷念。 飯后短暫合影,各自奔赴任務。廣州會診順利完成,回程時李炎唐再度在武漢下車,與總醫院研討長期護理方案。面對繁忙工作,他暗自慶幸當初接起那通電話:或許正是那幾小時的迅速決斷,為人民軍隊保住了一位寶貴的統帥。
1978年春,楊得志上調北京出任總參謀長。身體已無大礙的他偶爾來院體檢,總愛遠遠揮手:“小李,最近忙啥?”李炎唐被升任科主任,卻仍覺得自己像當年的住院醫生,那些夜里亮著的無影燈,那份生死攸關的托付,一直照進記憶深處。 他常和年輕同事分享這段經歷:“救治首長,不只是醫術,更是政治責任。要膽大心細,既要敢動刀,又絕不能逞能。”一句話道出七十年代保健醫療的復雜環境:既要保障高級干部健康,又要避免盲目越權。
回看楊得志,從湘江、臘子口到抗美援朝前線,炮火錘煉了鐵骨;而在和平年代,一塊結石卻讓他躺上手術臺。醫者、軍人,各有職責,卻共同護衛國家與生命。不得不說,1975年的那場急診,讓人再次明白:戰爭年代靠血性,和平時期靠制度;無論時代如何更迭,慎終如始的敬畏之心,永遠都是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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