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出來走走了,幸得幾位朋友相邀,完成了念叨許久的湖邊閑逛。一路上N君猶如連珠炮,J君在一聲聲“好熱啊”中慢行,我與D君一路緘默。下午的風夾雜著悶熱,湖邊每一寸世界都淹沒在盛大的蟬鳴中。
環湖還沒走幾步,N君的贊嘆聲就不絕于耳:“這湖實在實在太漂亮!”我回了他一句:“我倒是覺得風景很一般,所以一直沒接你這句話。”話一出口,才意識到給對方潑了一盆冷水。N君調侃了我一句:“你見慣大江大河,這樣的風景當然不覺得有多好看。”其實不然,大概每個人經歷不同,心境不同,所見之景也就有所不同吧。猛一細想,莫不是感官失靈,少了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一路上都是N君一個話題接一個話題,從湖邊露營到讀書會,從攝影到畢加索,總有聊不完的話。偶爾他還會插上一句:“欸,你們怎么都不說話。”也許這便是對生活飽含熱情的人才能處處看到的都是美好。一路上也不記得從哪句談起,后來在“內卷”這個詞中暫停了下來。對于“內卷”,我有片面地理解。一切沒有提高生產力的內卷都是毫無意義的,所謂的極致不過是重復的借口。對于完美主義者而言,極致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可生活并不需要事事都追求極致,在這個浩瀚的世界里,沒有任何一事一物是不點染遺憾的。所謂的極致,不過是從一張小網中掙脫出來,又走進另一張更大的網中。可有什么辦法呢?總有些人還是樂此不疲。
環湖一周,大家都走累了。我們在湖邊的草坪上歇息,J君躺下玩手機,N君又拿出他的書來問我一些關于畢加索的畫,D君也湊過來聽聽。可我一個忙碌在生活之外的人,又能說出個什么所以然呢?不過一些感性、縹緲、不著邊際的話罷了。
一陣悶熱的風過去,天上的云蒙上一些灰色。南方的夏天就是這樣,說變就變,不等你的思索。我靜靜地望著湖的對岸,遠樹樓房的后面是隱隱約約的群山,淡青色之下看不清輪廓,遠方在一片模糊當中,也不知道是霧氣還是浮塵,在這整個被蟬鳴淹沒的世界里,人成了湖邊的一顆小石子,在等晚風拂過水面,在等水汽升騰,迷迷蒙蒙應屬于這個黃昏。
傍晚的風一陣一陣輕輕地拂過,湖邊長著一排蘆葦,大概是野生的吧,離我們再近一點的是一些人工種植的美人蕉。晚風來得急一些,似乎可以聽到細微的嘩嘩聲。生活里也來過一些風聲,一陣一陣悄悄地來,輕輕地晃一晃,風一過,世界又似乎停了下來,然后日子依然。還不到蘆花盛開的時候,思緒卻如蘆花一般掙脫了枝頭,那些無根的思想和情緒,淡淡的,默默的,一切沉浸在不著痕跡的霧氣中。我靜靜地坐著,似乎擁有了整個世界。
湖面起了一些水紋,沒有野鴨子游過,也沒有小船劃過,大概是風來過。蟬鳴隱退,湖邊被熙熙攘攘的人群代替。跑步的,散步的,騎自行車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后來,我們附近來了幾個年輕人,提著一籠鳥兒,大概五六只。其中一個年輕人抓出其中一只,輕輕拋起,鳥兒呼啦一聲飛了起來,歡快地在天上盤旋。另一個年輕人則拿起手機,不斷跟隨著鳥兒盤旋。放飛鳥兒的年輕人突然歡呼:“拍到了嗎?拍到了嗎?”另一個年輕人則大喊了幾句:“小灰,小灰,快回來。”只見鳥兒盤旋了兩圈就飛回了年輕人的手,原來是鳥兒抓到了蜻蜓。這樣一幕,當然也吸引住了周圍的游客,每個人的目光都跟隨著小灰驚訝和欣喜,每個人都在為小灰慶祝。可我卻涌起一絲憂傷。久居籠里的鳥,這真實的自由只是暫時的,最終又跑回到籠子里去。想來,人也不過如此,出走半生,終究都還是在網里。
我在草坪上坐累了,躺了下來。抬頭望天空,才發現已經很久很久沒仰望天空了。仰望的那一瞬間,兒時的回憶又都回來了。迷迷蒙蒙、浩浩瀚瀚,在一片深邃的蔚藍中。人就像一粒塵埃。我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過往,也看到了未來。遙遠的背后還是遙遠。遙遠得沒有盡頭,遙遠得沒有邊界,遙遠得觸不可及。
悶熱的午后我們繞著湖邊走了一圈,回到原點。我們從哪里來,當晚風吹起以后,我們又會到哪里去?
作者簡介
林曉鵬,筆名“酷暑”。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廣州市青年作家協會理事兼詩歌委委員,廣州市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詩詞報》《廣州文藝》《青年文藝》《河源日報》《番禺日報》等,作品收錄于《中國小小說集》《廣東青年作家精品文選》《嶺南詩意?走進廣東詩人》《云語》等,出版個人散文集《回聲》《遙望》,詩集《林曉鵬微詩選》《閱讀星辰的那個午后》(三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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