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海蜿蜒的海岸線上，一群人正在埋頭挖著些什么。突然，其中一個人的鏟子碰到了一塊堅硬的東西，他用毛刷輕輕掃去那東西表面的塵土，一個神秘的符號映入眼簾。

這符號，既不像波斯古文字，也不是他們熟悉的亞蘭字母。它究竟來自哪里？

時間回到2022年的那個春天，伊朗考古隊在吉蘭省的沖積平原上有了意外收獲。起初，考古隊員們以為這些帶著刻痕的陶片和金屬片只是普通的古代器物。

直到德黑蘭大學的阿里教授蹲在沙地里，將那片帶有神秘符號的陶片拾起，陽光照亮那歪歪扭扭的刻痕，一個陌生的符號逐漸清晰起來。他將這些刻有神秘符號的文物帶回了研究所。

起初研究所的一眾考古專家猜測這可能是古代某個游牧民族的記號，甚至猜想會不會是古代突厥人的獨特符文。正當專家們一籌莫展時，一個聲音打破了專家們的思緒。

“這會不會和中國字有點像？”

這個聲音來自一個年輕的面孔。這位學者的父親曾從事過與中國文化相關的工作，他耳濡目染，認識一些漢字書法，當他看到陶片上的符號時，突然覺得眼熟。

此話一出，伊朗的考古專家立刻聯系了巴黎索邦大學的漢學系，把帶有這一符號的高清照片傳了過去。

那邊的漢學家看到圖片時，馬上回復：“這和東漢簡牘上的寫法太像了，尤其是‘永’字的筆勢，絕非巧合。”

從這個“永”字的橫折鉤筆畫上明顯可以看出中國古代的漢簡筆法，和中國甘肅居延出土的漢簡里“永元七年”的“永”字幾乎如出一轍。

伊朗考古專家用光譜儀檢測器物年代，確定陶片的燒制時間在公元1世紀末到2世紀初，正好對應東漢永元年間；

而旁邊一塊金屬殘片，磨損的邊緣里藏著“安”字的輪廓，伊朗考古專家把這些字和《后漢書·西域傳》《漢簡集成》里的記載逐字比對，發現“西域都護”“永元”這些詞，在漢代官方文書里出現的頻率極高。

最讓人震驚的是一塊巴掌大的陶片，上面斷斷續續刻著“永元七年 西域都護 李”“此屬漢”——永元七年是公元95年，正是東漢和帝時期，西域都護府正是當時管理西域的最高機構，這像極了當時官員留下的管轄標記。

至于與“此屬漢”三個字，中世紀的波斯文獻里，也曾模糊地記載“東方有強大的秦，其勢力遠至里海”。

對此，一些伊朗學者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這些字會不會暗示，這里曾是漢朝的管轄地？

歷史文獻里找不到任何漢朝管轄伊朗地區的記錄，《后漢書》明確記載，漢朝西域都護府的管轄范圍最西到蔥嶺，也就是如今的帕米爾高原一帶。

此外，這些文物上還有一個細節：文物上的刻字十分隨意，有的在器物內側，有的刻在底部，并不像是官方文書，更像是某人隨手留下的標記。

針對這一細節的發現，很快就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此屬漢’更可能是指‘這批貨物屬于來自漢朝的商人’，而并非指領土。

在中亞撒馬爾罕出土的粟特文契約里，也有“此屬康國”“此屬波斯”的類似標記，都是指貨物的歸屬，這是絲綢之路上商隊的一貫做法，就比如現在的貨物運輸都會有標簽來區分一樣。

這一系列猜測，將一段被風沙掩埋的東西方交流史，重新拉回了人們的視野。

從漢武帝時期張騫通西域開始，中原的絲綢、瓷器就沿著這條商路一路向西，最遠能到安息帝國——也就是今天的伊朗一帶。

安息帝國是與漢朝平等交往的大國，雙方互通使節、開展貿易，但從未有過隸屬關系。

安息王曾派遣使者給漢朝送禮物，《后漢書》上提到安息使者帶著鴕鳥蛋和魔術師來到洛陽， 漢朝也回贈過金、帛。

而那時候絲綢之路上還游走著另一群“神通廣大”的人——粟特商人，他們就像是古代的“國際倒爺”，牽著駱駝在長安和波斯之間穿梭，既懂漢語又懂波斯語，極有可能是他們把漢字帶到了里海沿岸。

還有一種說法，將目光轉移到那些曾經在西域任職的漢朝官員身上。

比如當時西域都護府的官員，經常要和周邊中亞、西亞的部族打交道，這些刻有官職、姓名的器物極有可能通過貿易或饋贈的方式流傳到伊朗，再經過幾千年的朝代更迭，最后“沉睡”在地下。

就像上文所提到的“西域都護 李”，有可能就是某位姓李的都護送給安息友人的禮物，上面的刻字既是他本人身份地位的證明，也是一種文化交流的印記。

還有一些人不禁懷疑：會不會是后人偽造的？

中世紀的波斯確實流行過一陣“仿漢風”，當時的波斯在與中國的文化交流中，感受到中華文化的魅力，于是一些工匠開始模仿漢代器物的樣式，并將其運用在繪畫，手工藝品，建筑等方面。

但專家們通過碳十四檢測，確定這些文物的年代確實在公元1世紀到2世紀，和永元七年這個時間點對得上，所以偽造的可能性不大。

這些帶著漢字的文物，就像一封封穿越千年的來信，上面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幾個簡單的漢字，卻默默訴說著絲綢之路上的故事：

兩千年前，里海沿岸傳來陣陣駝鈴聲，商隊那里歇腳時，隨手在陶罐上刻下了標記；又或是遠道而來的使者，身在異國他鄉，用熟悉的文字記錄下自己的身份。這些無意之舉為世人留下了 東西方文明第一次大規模的相遇與對話的證明。這種跨越千山萬水的交流正是歷史的魅力所在。

如今這些文物或許正安靜地躺在博物館的展柜里，等待人們來聽它訴說這些刻字背后的更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