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 年冬,大別山的寒風卷著雪粒打在人臉上生疼。鄂豫皖蘇區的一間破廟里,幾位紅軍領導人圍著一盞油燈愁眉不展 —— 蔣介石的十幾萬大軍像鐵桶似的箍住了根據地,再不想辦法,這點家底怕是要拼光了。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破軍裝的年輕人推門進來,從懷里掏出皺巴巴的紙條:"中央讓咱們往鄂豫陜走。"
沒人注意到,角落里少了個熟悉的身影。幾天后,一封沾著泥水的信被塞進了光山縣一間草屋的墻縫里。信上的字跡被雨水洇得發糊,卻字字千鈞:"敬亭同志,蘇區就交給你了。"
這個被寄予厚望的高敬亭,此時還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干的事,會讓蔣介石的兩任 "剿共" 司令丟了烏紗帽,連愛將衛立煌都得認栽。更沒人能想到,這個當年走街串巷殺豬的 "高屠戶",日后會成為新四軍里比粟裕還風光的戰將。
一把殺豬刀到一桿步槍
1907 年的河南光山,高敬亭家的院子里總飄著股血腥味。父親高立祥操著把亮閃閃的殺豬刀,兒子在旁邊遞水遞布,街坊都喊他 "小高屠戶"。這孩子不光會殺豬,還愛跟雜貨鋪的賬房先生梅光榮嘮嗑,從《三國》聊到當下的世道,梅先生總說:"敬亭這腦子,不該只擱在殺豬案上。"
命運的轉折藏在 1927 年的秋天。黃麻起義的槍聲剛過,民團就像惡狼似的闖進了高家。"搜出這東西,還說不是共匪?" 一個歪戴帽子的團丁舉著幾張革命傳單,把高敬亭和他爹捆了個結實。鄉親們跪了一地求情,才把高敬亭保了出來,可等他瘋了似的跑回村,看見的只有被燒塌的屋梁、妻子冰冷的尸體,還有獄卒捎來的話:"你爹在牢里沒撐住。"
那天夜里,高敬亭揣著父親留下的殺豬刀,摸黑找到了工農革命軍的駐地。"我啥也沒有了,就想跟著你們報仇。" 他眼睛里的紅血絲像要滴出血來,把刀往桌上一拍,"以后這刀不殺豬,專殺反動派。"
兩年后,在石生才的介紹下,高敬亭對著黨旗舉起了拳頭。誰也沒想到這個 "屠戶" 是塊當官的料 —— 他把弦東區的蘇維埃搞得有聲有色,老鄉們說:"高主席來了,咱窮人才能挺直腰桿。" 到 1931 年,24 歲的他已經坐在了鄂豫皖中央分局的會議桌前,跟徐向前這些大首長一起商量根據地的大事。
紅四方面軍主力轉移后,高敬亭攥著紅 25 軍 75 師的政委委任狀,在檀樹崗的山頭上喊:"主力走了,咱骨頭不能軟!" 郭家河戰斗里,他帶著戰士們鉆進密林,等敵軍進了包圍圈,一聲令下,手榴彈像下餃子似的砸過去,一仗殲敵兩千多。可架不住敵人越來越多,到 1934 年冬天,部隊減員到不足三千人,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千把人硬扛十七萬
紅 25 軍轉移那天,高敬亭正在皖西打游擊。等他摸著黑趕回蘇區,只見到一封被雨水泡軟的信。"留三百人,守根據地。" 他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抖,不是怕,是心里燃得慌 —— 主力帶走了大部分槍,剩下的子彈平均每人不到五發,可蔣介石那邊已經調來了 68 個團,光是東北軍就來了兩個軍。
"咱不跟他們硬碰。" 高敬亭把三個掩護主力的連隊拉到一起,又收攏了皖西的散兵,湊出個紅 218 團。1935 年開春,他又把鄂東北獨立團合過來,紅 28 軍的大旗在大別山巔豎了起來。"我當政委,軍長的位置空著,誰能打勝仗,誰就來坐!" 他這話一出口,千把號人嗷嗷叫。
劉鎮華帶著 11 路軍來 "清剿" 時,高敬亭正在山坳里啃紅薯。"通知各連,化整為零。" 他抹了把嘴,帶著手槍團的人換上繳獲的敵軍衣服,大搖大擺進了集鎮。敵軍的補給車隊剛進山口,就被從天而降的紅軍截了胡,光大洋就搬了三箱子。劉鎮華氣得摔了茶杯:"一群飯桶!連個殺豬的都抓不住!"
梁冠華接了班,學聰明了 —— 修碉堡,搞 "五家連保",想把紅軍困死在山里。高敬亭卻帶著人跟老鄉拉家常:"保長要是逼得緊,你們就應付應付,咱心里有數。" 他還找鄉紳喝茶:"日本人都快打到家門口了,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就這么著,敵軍修的碉堡成了擺設,保長夜里還偷偷給紅軍送糧食。梁冠華干了半年,連紅軍的影子都沒抓住,灰溜溜地被撤職了。
蔣介石急了,把衛立煌派了過來。這位 "常勝將軍" 一來就放狠話:"五個月內肅清大別山共匪。" 他修了 thousands of 碉堡,搞起 "梳篦式" 搜索。高敬亭卻帶著部隊在山林里跟他捉迷藏,敵軍往東追,紅軍往西繞,等敵軍累得直喘氣,冷不丁從背后打一槍。有次衛立煌的指揮部設在金寨,半夜里手槍團摸了進去,差點把他的電臺扛走。
三年下來,紅 28 軍用 1800 人的隊伍,硬扛了 17 萬敵軍,殲滅的敵人能編兩個旅。衛立煌在報告里直嘆氣:"高敬亭之游擊戰術,實乃心腹大患。"
新四軍里的 "頭號戰將"
1937 年秋,董必武帶著延安的信找到高敬亭。"國共合作了,咱們改編成新四軍第四支隊。" 高敬亭摸著紅 28 軍的軍旗,眼圈有點紅:"只要能打鬼子,叫啥都行。"
這支改編后的隊伍有 3100 人,是新四軍四個支隊里最能打的。1938 年 5 月,巢縣蔣家河口的蘆葦蕩里,高敬亭蹲在船頭觀察了三天。"等鬼子進了河套就打。" 他一聲令下,埋伏的戰士們手榴彈齊發,二十多個日軍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了閻王,紅軍這邊連個受傷的都沒有。這仗成了新四軍敵后抗日的第一槍,蔣介石都發來電報:"殊堪嘉慰。"
從那以后,高敬亭像開了掛。合肥到安慶的公路上,他帶著人炸橋梁、摸崗樓,日軍的運輸隊見了新四軍的影子就發抖。一年半時間,四支隊打了近百仗,打死 1700 多鬼子,繳獲的汽車能排滿半條街。隊伍從 3100 人擴到 1.1 萬,成了華中抗日的主力。
那時候,粟裕還是二支隊的副司令,見了高敬亭得喊 "高司令"。有人說,照這勢頭,等抗戰勝利了,高敬亭肯定是大軍區的首長。可誰也沒料到,1939 年夏天,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改變了一切。
七團的兩個干部叛逃后,有人把賬算到了高敬亭頭上。項英發電報給中央,說他 "不服從指揮"。蔣介石正愁找不到機會除掉這個心腹大患,立馬批復 "準予處決"。6 月 24 日,安徽青龍場的曬谷場上,高敬亭望著自己帶出來的兵,挺直了腰桿:"我高敬亭對得起革命,對得起大別山的鄉親!"
遲到三十八年的平反
高敬亭犧牲后,他的女兒高鳳英跟著親戚躲在山里,直到新中國成立才敢出來。1975 年,她鼓起勇氣給毛主席寫了封信,訴說父親的冤屈。毛主席看后批示:"此案處理不當,責任主要在項英。"
1977 年,中央軍委為高敬亭平反的文件送到了高家。那天,高鳳英摸著父親唯一的一張照片,哭了整整一夜。后來人們才知道,這個被錯殺的將軍,培養出了多少人才 —— 他的警衛員萬海峰成了上將,手下還有 2 個中將、20 個少將,都是新中國的開國功臣。多年后他的高鳳英退休了,是按照師級待遇離休的。
2021 年,鄭州的烈士陵園里,高敬亭的銅像立了起來。他穿著軍裝,目光堅定地望著遠方,就像當年守在大別山時那樣。來往的人們總會停下腳步,聽講解員說:"這位將軍用千把人守住了根據地,讓大別山的紅旗三年沒倒。"
或許就像周恩來總理說的那樣:"高敬亭功不可沒。" 歷史或許會有誤會,但絕不會忘記那些為信仰奮斗的人。大別山的風還在吹,就像在訴說著那個 "高屠戶" 的傳奇,從殺豬刀到步槍,從山坳到疆場,他的故事,值得被永遠記住。
(資料來源:
《高敬亭傳》,人民出版社,2007 年 8 月;
《鄂豫皖三年游擊戰爭史》,中共黨史出版社,2010 年 5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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