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2月19日,這一天是大年初一,李國杰出門拜年,剛走出居住的新閘路沁園邨巷口,突然沖出來幾個人對他開槍,一頓猛射之后,他當即倒在血泊之中。
然而,李國杰并未死,而是昏死過去,有人報警,還叫了救護車,很快他就被送上救護車,在去醫院途中,他曾一度醒來,問身邊人說,“他們打我干什么?”但沒人能回答。
此時,李國杰如果能得到及時救治,他或許可以活下來。
但是,收治李國杰的醫院已經被人告知他是個大漢奸,結果根本沒人愿意救他,他便在醫院因失血過多而死亡,時年58歲。
李國杰可不是普通人物,他是李鴻章的兒子李經述之長子,曾承襲一等侯爵,當過欽差大臣,出使過歐洲,清朝滅亡后依然活躍于政商界,是輪船招商局的董事長。
李國杰一生富貴無憂,卻沾染了不少壞習性,他沉迷于吃喝玩樂,卻毫無才能可言,但這些都不足以讓他死,他之所以被軍統刺殺,是因為他干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且與老蔣存在深刻矛盾。
01
李鴻章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李經方是過繼之子,只有二兒子李經述和三兒子李經邁是親兒子,李國杰作為李經述的長子,是李鴻章實際上的長孫。
李經述雖然在官場上不盡人意,卻是李鴻章資產的繼承人,他長期在合肥老家管理家產,過著富貴無憂的生活。
李國杰出生于1881年,起初他在合肥讀書,后來被李鴻章接到天津,精心培養,言傳身教,希望這個孫子能有大出息。
1901年李鴻章去世后,李經述承襲一等侯爵,翌年李經述也病逝,李國杰便承襲了爵位。
1903年,慈禧太后念及舊情,將李國杰召入宮中,授予二等侍衛之職,沒兩年功夫,她又任命李國杰為廣東漢軍副都統。
當時,對于這個任命,朝野震動,憑什么一個20出頭的孩子,就能當掌握軍權的副都統呢?
其實,這是慈禧太后對李鴻章的一種補償,她是個念舊之人,很感念李鴻章,便照顧了一下李鴻章的后人。
1907年,慈禧太后去世前,又下令調李國杰擔任鑲黃旗蒙古副都統,掌一旗戶口、教養和訓練大權。
李國杰年紀輕輕就當了朝廷大員,開始有些飄飄然,對享樂之事十分沉迷。
慈禧太后去世后,載灃掌握大權,開始清算李鴻章、袁世凱等舊勢力,李國杰受到影響,被剝奪軍權,但他懾于李氏家族的勢力,還是將李國杰任命為農工商部任左丞,后來又讓李國杰擔任欽差大臣,出使比利時國。
在比利時期間,李國杰大興土木,修建了豪華的大使館,他還時常到鄰近的柏林、巴黎游覽,縱情聲色、一擲千金,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李國杰雖然出生于官宦世家,卻毫無才能,也沒有政治嗅覺,袁世凱當內閣總理大臣后,將他召回來,本來打算予以重用,哪知道他竟然對袁世凱說,“我要進宮向隆裕太后和皇帝請安,這事可行嗎?”
袁世凱表面說可行,實際上很不高興,畢竟他與隆裕太后存在權力沖突。
李國杰入宮后,跪在隆裕太后面前痛哭流涕,隆裕太后則對他說,“念及先臣鴻章,引用非人,以致如此,不知涕淚之何從也。”大有責怪袁世凱的意思。
好巧不巧,這件事被袁世凱的部下徐世昌知道了,袁世凱便召見李國杰,對他說,“設若你不是李文忠公嫡孫,咱們就不能有今日之會面了。”
李國杰惶恐萬分,便連夜逃走,到上海隱居起來。
后來,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為了拉攏各方勢力,打算讓兒子袁克義娶李國杰的女兒,并讓李國杰操辦婚事,李國杰不安之心這才稍稍安穩。
02
輪船招商局是李鴻章一手創辦的,李國杰很早就擔任董事,在與袁世凱攀上親戚后,他通過一番操作,成功當上了董事長。
李國杰拿著500大洋的最高薪水,卻一點作為都沒有,整天與一幫狐朋狗友在一起吟風弄月,沉迷于燈紅酒綠之中。
1927年,國民政府財政緊張,蔣介石打算將輪船招商局收為國有,又不能明著搶,便以虧損為由進行整頓,還特意成立了一個委員會,由交通部長王伯通擔任監督。
對此,李國杰感到十分緊張,提出讓國民政府參股,并對董事會成員進行重選,但王伯通根本不搭理他,還將趙鐵橋任命為總辦,全權負責輪船招商局的整頓工作。
此后,趙鐵橋通過一系列措施,把持了輪船招商局的人事、財務和經營業務,李國杰這個董事長幾乎被架空。
這還沒完,趙鐵橋還指控李國杰犯有侵占罪、妨害公務罪,李國杰當然知道是蔣介石授意的,便感到非常生氣。
眼看祖上基業就要被蔣介石搶走了,李國杰決定發起反擊,當時桂系將領白崇禧擔任國民革命軍東路總指揮,是為數不多能與蔣介石掰手腕之人,他便聲稱白崇禧是自己的靠山,以此來震懾蔣介石。
這還沒完,李國杰又聽說暗殺大王王亞樵正在上海活動,王亞樵多曾次暗殺蔣介石及其部下,當時名聲很大,是蔣介石很害怕的一個人,他便找到王亞樵,給了王亞樵一張趙鐵橋的照片和1000大洋,讓其暗殺趙鐵橋。
王亞樵很贊同對蔣介石的部下進行刺殺,便于1930年7月實施行動,一舉將趙鐵橋殺掉。
趙鐵橋死后,李國杰趁機收回大權,蔣介石懷疑趙鐵橋就是他讓人刺殺的,但苦于沒有證據,便用經濟案件起訴他,將他暫時扣留。
李國杰也不慌,他動用李氏家族的關系上下打點,硬是將案子給壓下來了。
后來,李國杰又派人找到段祺瑞,讓段祺瑞找蔣介石為自己說情。
段祺瑞的一個女兒嫁給了李國杰的堂兄弟李國源,二人有姻親關系,而他與蔣介石在保定講武堂時有師生之誼,是蔣介石的校長,自覺有幾分薄面,便腆著臉跑去找蔣介石說情,蔣介石也不得不給面子,便答應釋放李國杰,同時將李國杰趕出輪船招商局。
而隨著李國杰的離去,輪船招商局徹底被國民政府把控,蔣介石喜笑顏開,李國杰則心痛不已,只能在上海蝸居,以待東山再起。
03
1932年,李國杰的機會來了,國民政府改組,陳銘樞擔任行政院副院長兼交通部長,在堂兄李國鳳的疏通下,他被陳銘樞任命為輪船招商局總經理。
兜兜圈圈一大圈,李國杰又勝利歸來,他感到志得意滿,便花錢印制了大量名片,除了印上總經理職務外,還印上“世襲一等侯爵”幾個字。
之前,輪船招商局利潤頗豐,但李國杰上任之時,年虧損達160萬元,還向匯豐銀行借款上千萬。
李國杰上任后,不思扭虧為盈,依然我行我素,沉迷于享樂之中,結果虧損越來越大。
匯豐銀行見輪船招商局日漸不濟,擔心收不回借款,便天天催促李國杰還錢,李國杰卻大怒地對匯豐銀行代表說,“我手上掌握著上海十幾座碼頭,隨便拿出一個就夠還債了,你們急什么?”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洋人早就對上海碼頭有覬覦之心,奈何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很快,匯豐銀行就委托一家美資公司找李國杰,提出要租借上海幾座碼頭,李國杰很心動,他也知道這筆交易名為租借,實際上就是盜賣國土,但為了籌錢還債,他的雙眼被金錢所蒙蔽。
為了取得批準,李國杰拿出7萬元賄賂陳孚木等交通部要員,最終將幾座碼頭低價賣出,他及陳孚木等人則拿了70萬兩白銀的回扣,大發了一筆橫財。
原本,這件事做得密不透風,但還是被神通廣大的上海青幫大佬杜月笙知道了,杜月笙也很想得到輪船招商局,便找到蔣介石,說李國杰把持輪船招商局,與外國人簽訂密約,勾結王亞樵殺害趙鐵橋,打算借蔣介石之手除掉李國杰。
蔣介石聞言大怒,上一次他放過了李國杰,李國杰卻依然不老實,這次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很快,蔣介石就下達了緊急命令,他讓財政部長宋子文、交通部長俞飛鵬、上海市長吳鐵城成立中央調查組,對李國杰展開全面調查。
很快,調查結果就出來了,李國杰罪行屬實,被捕下獄,陳孚木則連夜逃走。
經過審判,李國杰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剝奪公民權10年,陳孚木等涉案人員則被通緝。
按理說,這一次李國杰算是徹底栽跟頭了,但李鴻章留下的政治資本十分強大,很快段祺瑞和李家人就開始活動了。
當時,段祺瑞雖然是過氣政治家,但在國內的影響力依然很大,加之日本人正在策反他,蔣介石很擔心他投靠日本人,所以對他極力拉攏。
在蔣介石的邀請下,段祺瑞南下來到上海,他親自去迎接,剛一見面,段祺瑞就說,“國杰的事,就看在中堂大人(李鴻章)的面子上,算了吧!”
蔣介石雖然很不情愿,但礙于面子,只得答應下來。
以此作為基礎,李家人又花了50萬作為擔保,以李國杰患病為由,獲得保外就醫資格,如此蔣介石的面子保住了,李國杰也出獄了,一舉兩得。
據說,李國杰“患病”期間,在上海一家醫院包下了幾個大房間,除了陪同的家屬之外,還有眾多護士、傭人和廚師專門服侍他,這哪里是住院,簡直是度假。
這件事當時在上海流傳很廣,成為一大奇聞,李國杰也成為人們茶前飯后議論的笑柄,如果李鴻章泉下有知,知道了李國杰的所作所為,棺材板可能都要動了。
04
抗戰爆發后,大片國土淪陷,很快上海也被占領,輪船招商局搬到重慶,李國杰卻留在上海。
李國杰不去重慶,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與蔣介石有矛盾,去了也沒什么前途,還不如留在上海,畢竟他的財產和勢力都在上海,或許能找到東山再起的機會。
當時,在日本人的操控下,不少晚清遺老及及其后人投靠日本人,這些人頗具影響力,日本人便讓他們成立維持會,不久又成立維新政府,以加強日本的統治地位。
李國杰的家族作為晚清到民國初期一股重要的政治勢力,自然是日本人拉攏的對象,李國杰面對日本人的威逼利誘,頗有妥協的趨勢。
此后,李國杰與偽政府各頭目來往甚密,甚至有傳言說他被任命為偽政府交通部長。
李國杰不知道的是,他走的這條路,會讓自己萬劫不復。
當時,軍統局早就盯上了偽政府各級要員,打算實施刺殺計劃,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由精英骨干組成的鋤奸隊,潛伏在上海伺機而動,不少漢奸被刺殺。
后來,軍統得知李國杰擔任了偽政府交通部長(實際上并未證實),就感到很生氣。
很快,蔣介石也知道了這事,他早就對李國杰恨之入骨,以前礙于段祺瑞的面子,現在段祺瑞早就不在人世了,他就沒了顧慮,便下達了對李國杰的鋤奸令。
1939年大年初一這一天,鋤奸隊認為李國杰肯定要出門,而且沒有防備,便潛藏在李國杰家附近等待機會。
于是,就有了文章開頭那一幕,李國杰被當作漢奸除掉了。
事實上,李國杰有沒有投靠日本人,軍統是否拿到了確鑿證據,已經無從知曉了,半個世紀以來一直眾說紛紜。
有人說,李國杰是李鴻章的孫子,與日本人有血海深仇,不可能投靠日本人;也有人認為他確實當了偽政府交通部長,原因是他與蔣介石不合,沒有前途可言,只有投敵一條路可走。
真相無從知曉,就像唐紹儀被刺案一樣,至今是個謎題。
筆者認為,李國杰的結局,其實是完全可以預料的,他作為李鴻章的長孫,沒有繼承父祖的志氣和才能,反而成為一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并且他主持輪船招商局期間,加劇了虧損,出賣了國土,干了不少壞事。
最要命的是,李國杰站錯了隊,他試圖用白崇禧挑起國民黨軍的內部矛盾,無疑觸犯了蔣介石的逆鱗,他還與王亞樵狼狽為奸,暗殺了國府官員趙鐵橋,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國民黨元首蔣介石不能忍的。
當然了,李國杰家族龐大,關系網更是四通八達,蔣介石想要殺他,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但是,李國杰做了最致命的一件錯事,就是留在上海,還與偽政府走得太近,這就給了蔣介石殺他的理由了,不管他有沒有投敵叛變,蔣介石都可以以此作為罪名殺他,而且不用考慮李家作何反應。
所以,李國杰之死,純粹是自己做出來的,他如果走正道,不說將李家發揚光大,至少可以保住一定的財富和社會地位,在國民政府求得一官半職也未可知。
當然了,李國杰只是李家的一個小插曲,李鴻章及其兄弟的后代,大多發展得不錯,現如今活躍在國內外各個領域,出了不少知名人物和超級富豪,是一個輝煌的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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