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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冬天，廣東珠海，一間老式賓館的房間里，一臺相機對準了三個人。

鏡頭里，一個穿西裝的老人坐在中間，戴著眼鏡，笑得很溫和。

他左邊是個中年女人，右邊坐著一位氣質端莊的老婦人。

三人并排而坐，背景是普通的白墻和一盞昏黃的壁燈。

拍照的那一刻氣氛不算熱烈，卻也不尷尬。

說實話，如果不認識這三個人，大概會以為這是哪個普通家庭的合影。

但其實，這張照片背后的關系遠比它看上去復雜得多。

中間那位老人，是曾在軍統任職十幾年的沈醉。

左邊是他最小的女兒沈美娟，右邊，是他早年就已離異的前妻栗燕萍。

他們分開已經三十多年了。

沈醉在特務系統里干了整整18年，地位不低，經歷不淺。

戴笠手下的嫡系，說得重一點，是軍統里“能打能殺”的狠角色。

也正因為這段身份，他的人生被徹底改寫。1949年底，局勢已定，沈醉滯留云南，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年12月9日，云南省政府主席盧漢宣布起義，沈醉也被一并控制。

當時沒人知道他之后會怎樣。

后來他被移交給新政權，關進了看守所。

緊接著是漫長的審查、再教育、勞動改造。

整整十年，他的身份從“國民黨特務”變成了“改造對象”，再后來，成了“被特赦人員”。1960年，他被正式特赦，獲準留在北京工作，進入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當了專員。

那時候，他的前妻早已帶著孩子去了香港，之后又轉去了臺灣。

她一個人，帶著六個孩子，生活非常艱難。

為了養活一家人，她選擇再婚。

這事兒在當時的社會氛圍下不太好說，可是沒辦法，現實比道德更有分量。

沈醉和栗燕萍的關系其實挺特殊。

兩人相識是在1938年，那會兒栗燕萍18歲，是軍統臨澧特訓班的學員，他是教官。

一次游泳訓練中她差點溺水，是沈醉把她從水里救上來的。

這算是他們的第一次“交集”。

沒過多久，兩人又碰上了。

沈醉要回長沙看母親，栗燕萍也因父親病重打算回老家。

于是兩人就順路同行。

到了栗家，她父親誤以為沈醉是栗燕萍的男朋友，臨終前拉著沈醉的手說：“雪雪就托付給你了。”沈醉點了頭，也沒多想。

回家后把這事跟母親一說，母親卻很認真地說：“點頭就是答應了，不能反悔。”

就這么著，兩人訂了婚，后來結了婚。

那時候軍統有紀律，抗戰期間一律不準結婚。

可沈醉是戴笠的心腹，頂著壓力也要娶。

栗燕萍因為這事兒還被關了禁閉。

沈醉為此上報說是“娃娃親”，母命難違，戴笠雖然不悅，但也沒繼續追究。

這樁婚事就這么成了。

婚后兩人一共生了六個孩子，五女一子。

沈美娟是最小的一個，她是唯一一個留在大陸的孩子。

照片里的那個中年女人，就是她。

1950年沈醉入獄之前，曾讓妻子帶著孩子先到香港避難。

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遲早也能去臺灣，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十年。

等他出獄、恢復自由身份的時候，栗燕萍已經在臺灣組建了新的家庭。

兩人聯系中斷，孩子也分散各地。

幾十年過去，沈醉在北京安頓下來，生活倒也安穩。

他開始寫回憶錄，整理自己過去的經歷。

作為政協的文史專員，他參與不少口述歷史的資料編寫。

外人看來，他已不再是那個軍統特務，而是一個安靜的、說話緩慢的老人。

1986年年底，他應女兒沈美娟之邀，到南方走親訪友。

沒想到，到了珠海，和栗燕萍見了面。

兩人多年未見，彼此也都蒼老了許多。

那天沈美娟提議拍張合影，沈醉沒有拒絕。

他穿了件深色西裝，親手打好領帶。

栗燕萍換了套米色毛呢大衣，頭發一絲不亂。

沈美娟坐在中間，看起來有點緊張，也許是怕氣氛太尷尬。

拍照的時候，誰也沒多說話。

但那一刻，誰都明白，這張照片不只是紀念，也是一種告別。

那年沈醉74歲。

十年后，他在北京病逝，終年82歲。

再也沒有機會和栗燕萍見面。

從那以后，再也沒人提起“軍統處長”這個身份。

沈醉，《我所知道的戴笠》，團結出版社，1990年。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史資料叢書：軍統系統人物資料選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

沈美娟回憶文章，載《炎黃春秋》2006年第4期。

全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一個軍統特務的自白：沈醉口述實錄》，中國文史出版社，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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