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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月 10 日清晨,麻爾曲河下游的搜救隊拉起警戒線時,一位穿著沖鋒衣的老人突然掙脫家屬的攙扶,跌跌撞撞撲向河灘。渾濁的河水里,那件粉色的兒童外套像一片破碎的花瓣 , 這是失蹤八天的三姐妹一家,被找到的第三人。
警戒線外,兩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蹲在泥地里,雙手死死摳著腳下的石頭,哭聲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這場始于 7 月 2 日的川西自駕之旅,終究成了一場無法返程的告別。
出發前,明玉在家庭群里發了張九寨溝的星空照。"帶孩子們看看真正的銀河。" 這個在社交平臺有一萬粉絲的小網紅,特意配上了 #此生必駕川西# 的標簽。她和妹妹明彩、表親阿蘭,帶著三個不到十歲的女兒,租了輛七座車,還請了位據說 "熟門熟路" 的當地司機。
7 月 1 日晚,成都的雨下得像瓢潑。民宿老板勸她們:"麻爾曲河段最近在塌方,等雨停了再走。" 明玉摸了摸小女兒的頭,手機里彈出女兒班主任發來的夏令營照片:"不想讓孩子們失望。"
同行的司機后來在警局筆錄里說,那晚的雨刮器根本趕不上雨勢,車燈照出去像被吞噬的光束。車過阿壩縣時,他看到路邊警示牌上 "雨季禁行" 的紅字被雨水泡得發脹,"但后排的姐妹們在給孩子唱兒歌,我沒好再說什么"。
凌晨兩點,災難在毫無預兆中降臨。車輛剛轉過一道山彎,頭頂突然傳來 "咔咔" 的脆響 , 這是當地老司機最害怕的聲音,意味著巖層正在斷裂。司機猛打方向盤躲避落石,濕滑的路面卻讓車像脫韁的野馬,沖破僅有的半米路基,朝著十米下的麻爾曲河墜去。
"我聽見孩子們喊了一聲媽媽,然后什么都聽不到了。" 這是司機被救起后說的最后一句話。
最先被發現的是車。7 月 2 日中午,警方在下游兩公里處的淺灘找到那輛倒扣的七座車。后座的安全座椅上,明玉三歲的小女兒穿著睡衣,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餅干。法醫說,孩子可能在撞擊瞬間就沒了氣息。
消息傳到江蘇老家,明玉的父親當場暈了過去。這位退休教師的書桌上,還擺著三個外孫女的獎狀,最上面那張寫著 "三好學生 明玉之女"。
7 月 3 日,明彩六歲的大女兒遺體在十五公里外的回水灣被發現。搜救隊的隊員說,孩子的手腕上還系著出發前在成都買的紅繩,"應該是被水流沖了一夜"。
剩下的四人 , 明玉、明彩、阿蘭和最小的孩子,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沿著麻爾曲河兩岸,搜救隊每天徒步二十公里,無人機一遍遍掃過河道,家屬們則舉著打印的照片,逢人就問 "見過這幾個女人和孩子嗎"。
阿蘭的丈夫在朋友圈寫:"哪怕找到一件衣服也好。" 直到 7 月 10 日清晨,那位穿著粉色外套的孩子被發現,大家才認出,這是阿蘭最疼愛的小女兒。
網友翻出明玉出事前的社交動態時,心臟像被揪緊了。6 月 28 日,她在登機前發了條聊天記錄截圖,里面是給丈夫的叮囑:"房貸卡記得存錢,爸的降壓藥在床頭柜第二層,要是我沒回來......" 后面的話被她涂掉了,只畫了個笑臉。
更早的時候,她分享過一段自駕攻略,結尾寫著:"川西太美了,但有些地方,一輩子只能去一次。" 這句話現在成了評論區里最刺眼的存在。
出事那天,她還在群里發了段視頻:車窗外暴雨如注,三個孩子在后座用手接從縫隙漏進來的雨水,笑聲清脆。"馬上就到了。" 她配了個加油的表情。
而明彩的最后一條朋友圈,停留在 7 月 1 日晚上九點:"女兒說想在星空下許愿,希望她的愿望能實現。"
事故現場的照片讓網友倒吸冷氣。那段麻爾曲河段的公路,右側是十米高的陡坡,左側是松動的山體,而本應存在的護欄,只剩下幾個銹跡斑斑的樁子。當地交通局的工作人員回應:"正在招標重修,沒想到雨季來得這么早。"
更讓人揪心的是,這不是今年川西的第一起事故。6 月中旬,一輛越野車在理塘墜河,3 人遇難;5 月底,康定因泥石流沖毀道路,200 多名游客被困三天。有老司機總結出 "保命準則":聽到山上有異響立刻沖過去,看到路面有新鮮落石果斷掉頭,"在高原上,敬畏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可總有人抱著僥幸。社交媒體上,# 川西自駕攻略 #的熱度居高不下,博主們曬著雪山草原的美景,很少有人提及雨季的風險。就像明玉曾在視頻里說的:"危險?哪有那么巧。"
7 月 11 日,川西放晴了。陽光透過云層照在麻爾曲河上,泛著冰冷的光。明玉的丈夫在河灘上擺了三雙小鞋子,旁邊是三位母親的照片。兩位老人被攙扶著站起來,腿已經麻得走不動路,只能望著河水的方向,一遍遍地喊著女兒和外孫女的名字。
搜救還在繼續,但所有人都明白,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有網友在明玉的視頻下留言:"以后再也不會雨季去川西了。" 可這句話,那些永遠留在了麻爾曲河的人,再也聽不到了。
川西的星空依舊很美,但對于這家人來說,那片星空下,永遠少了幾個許愿的身影。而這場悲劇留下的,除了無盡的悲傷,更該是對自然的敬畏 ,有些風景,真的不必冒死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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