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錫坤

我和大光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五年前，我們相約到南方打工，約定賺夠錢就回老家開個小店。誰曾想，上個月的一場車禍，永遠帶走了我的兄弟。

醫(yī)院里，大光彌留之際死死攥著我的手："老陳...我媳婦下個月就要生了...我媽心臟不好...求你先別告訴她們...等孩子滿月..."話未說完，他的手突然垂下，監(jiān)測儀發(fā)出刺耳的長鳴。

我按照大光的遺愿，每月按時從他的賠償金里轉錢回家。但不到三周，他媳婦秀蘭的電話就打來了。

"陳哥，大光到底怎么回事？"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哭腔，"已經(jīng)十天聯(lián)系不上他了，昨天是我生日，他連個消息都沒有..."

我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秀蘭你別急，公司派他去山區(qū)做項目，那邊信號特別差..."

"你騙人！"秀蘭突然提高聲調，"我剛問過他們公司，說大光上個月就離職了！"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就在這時，門鈴響了。來的是我們工友里出了名的"百變聲"小汪，外號麻桿，他能模仿二十多種方言，連公司老總接電話的聲音都學得惟妙惟肖。

聽完我的困境，麻桿猛吸一口煙："陳哥，這事兒得下猛藥。光靠打電話撐不了多久，秀蘭遲早會找來。"

三天后，一個快遞送到秀蘭老家。里面是大光"親筆"信和最新照片——那是麻桿找做特效的朋友PS的。信中寫道公司派他去海外項目，為賺三倍工資主動切斷了國內聯(lián)系。

這個月十五號，秀蘭要視頻通話。我和麻桿連夜布置：找和大光體型相似的工友穿上他常穿的那件藍格子襯衫，背對鏡頭"調試網(wǎng)絡"。麻桿躲在旁邊用變聲器說話："媳婦...這邊網(wǎng)絡太卡...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視頻突然卡頓，畫面定格在那件藍格子襯衫上。秀蘭突然說："把鏡頭轉過來，我要看你的右耳。"

我和麻桿同時僵住——大光右耳后有塊月牙形胎記。

"陳哥，"視頻里秀蘭的聲音冷得像冰，"大光到底在哪……"

就在我們不知如何之好之時，秀蘭又打來電話，說婆婆心臟病發(fā)作要送急診，而她也突然間肚子痛……

我們連夜趕回老家。病床前，老人顫抖著抓住我的手："小陳啊...我夢見大光渾身是血站在門口..."

第二天一早，產(chǎn)房里突然傳來嬰兒嘹亮的啼哭。護士抱著孩子出來："是個男孩，耳朵后面有個月牙形胎記..."

秀蘭虛弱地靠在床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孩子："大光...你回來了..."

此刻，我和麻桿站在病房外，看著窗外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下，正愁著謊言像雪球越滾越大，怎樣把事實向她們表達時，突然聽到秀蘭在病房里喊我的聲音……

（本文作者為華文原創(chuàng)小說簽約作家、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