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那年,一位中年男人背著個破舊箱子,穿越重慶通往貴州的山路。
他走得小心翼翼,一邊走,一邊下意識護住懷里那只舊木箱。
那箱子看著不起眼,鎖扣還銹跡斑斑,可他拽得死緊,好像里面藏著命根子。
誰知,剛翻過一座山頭,幾道身影突然竄出來,將他團團圍住。
“留下東西,不然小命不保!”劫匪喝道。
中年人沒反抗,把身上的錢和干糧乖乖交出來,只哀求了一句:“這個箱子,求你們別動……是我父親的遺書。”
為首的劫匪冷笑,“遺書?誰信你不是藏了黃金寶貝?”
話音未落,匪徒一腳踹翻那人,搶過箱子一刀劈開。
可當他從中抽出一封泛黃的信,看清首行“意映卿卿如晤”六個字,眉頭一皺,往下讀了幾行后,手卻開始顫了。
不到半頁,他竟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聲音嘶啞:“兄弟……把東西都還給他!咱們不能搶這個人。”
這是怎么回事?
信中究竟寫了什么,能讓殺人不眨眼的悍匪落淚?
這封信,是大名鼎鼎的《與妻書》,而它的作者,名叫林覺民。
1887年,林覺民出生在福建福州一個書香門第。
父親林孝穎希望兒子能走科舉路、拿功名、當官,光宗耀祖。
可林覺民志不在此,他6歲入私塾,師傅對他贊賞有加。
可他卻在15歲時的鄉試中,空白試卷,只留下一行字:
“少年不望萬戶侯?!?/strong>
家人氣得暴跳如雷,卻不知,這正是那個動蕩時代,青年開始覺醒的象征。
這句話后來傳開了,在老福州一帶被人傳為笑談。但沒人知道,這個少年,已經把清朝的腐朽看得通透。
他寧愿做一個失敗者,也不愿去做那個風雨飄搖王朝的走狗。
后來他被送進全閩學堂,接受新式教育。
正是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觸到“自由”“民主”“平等”的觀念。
那時候的中國,列強欺凌,清廷搖擺不定,一邊滿口“維新”,一邊大開殺戒。
林覺民的心,慢慢顫動了起來。從這一刻,他發誓與舊制度勢不兩立。
1905年,18歲的林覺民,在父母安排下娶了17歲的陳意映。
這門親事開始也是“媒妁之言”,但意映不是普通女孩。
她是廣東書香門第的女兒,詩書琴棋樣樣精通,一樣敢頂撞守舊的禮法。
兩人新婚不久就發現,彼此性情契合,志趣相投。
林覺民時常自稱“雙棲樓主”,稱他們是比翼雙飛之人。
兩人常常一起讀書、寫字、種花、談理想,日子雖不富裕,卻比很多人過得都踏實。
在林覺民的影響下,陳意映放棄纏足,走進了陳寶琛夫人創辦的女學堂,成了那一屆最出色的畢業生之一。
她還帶動周圍婦女入學,和丈夫在家開辦女學,傳授啟蒙知識。
這一對夫妻,在那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用自己的一小步,改變了身邊人的命運。
林覺民也常說:“得意映,我已足矣。”
他是真的想就這么過一生,可他知道,世道不容。
他知道,自己的心里藏著另一份沉重。那是對國家命運的憂慮,是對“自由中國”的追求。
1907年,林覺民以留學為名,前往日本。
這是許多熱血青年的選擇。孫中山、黃興、宋教仁都在那兒,組成了秘密組織“同盟會”。
他們的信念很簡單:
清朝不倒,中國沒救。
林覺民加入后,迅速成為骨干。時局動蕩,他一邊勤學日文和法律,一邊暗中策劃武裝起義。
幾年后,機會來了。
1911年,同盟會內部決定,在廣州發起大規模武裝暴動,黃花崗起義。
林覺民被選為“敢死隊”領袖之一。
他知道,這趟歸國,不是省親,不是學成,而是赴死。
可他仍決定回來,至少,要給父親、妻子,留最后一面。
1911年4月24日夜。
福州林家書房,油燈下,林覺民寫下了他此生最后的兩封信。
一封寫給父親,充滿感恩與歉意。
一封寫給妻子,題為《與妻書》。
這封信,沒有豪言壯語,只有血肉之軀的愛與不舍。
他寫: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
“吾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云,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彀?”
他甚至交代,孩子若夭折,無需拜祖,怕母親“心破矣”。
1911年4月27日,林覺民帶著120名敢死隊員攻入兩廣總督署。
因為事先泄密,官兵早有準備,巷戰激烈,鮮血染紅街巷。
林覺民身中數槍,被捕入獄,三天后英勇就義,年僅24歲。
清廷羞辱烈士,將尸體棄于珠江。
他和那一批青年,后來被稱為“黃花崗七十二烈士”。
孫中山事后痛心疾首,說:“吾黨菁華,付之一炬?!?/p>
可他們沒有白白犧牲,三個月后,辛亥革命爆發,清朝滅亡,中國第一次成為共和國。
這場改變歷史的巨浪,是從他們的血里涌起的。
那封寫給妻子意映的信,也隨著這場浪潮流傳開來,成了后世無數人心頭的烙印。
1938年,抗戰爆發,林覺民和陳意映的獨子林仲新,背著母親留下的遺物,從福州逃往重慶。
他帶的行李不多,唯獨那只鎖得緊緊的舊箱子,一路貼身保管。
穿過貴州山路時,他遇到劫匪。
身上的錢和干糧瞬間被搶光,就連那只箱子也被砍斷鎖扣。
“別動里面的信!”他大喊,“那是我父親的遺書!”
沒人理他。
直到有人打開那封紙張發黃的信,看見開頭那句“意映卿卿如晤”。
領頭的匪徒愣住了。他默默念下幾行,忽然站起身,對著信跪下。
“林覺民……是我爺爺講過的英雄,是我們福建人!”
劫匪不但歸還財物,還送林仲新翻過山頭,一路護送。
那封信,不帶一分錢,卻能讓亡命之徒熱淚盈眶。
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
林覺民死的時候,24歲,年少、熱血、未竟理想,全部留在了黃花崗。
他的妻子陳意映,在生下孩子不久后悲傷過度去世,年僅22歲。
他的那封信,不止是情書,也是告別書,是革命誓言,也是人間溫情。
它告訴我們,愛不是挽留,而是尊重對方的選擇,哪怕那是一次死亡的奔赴。
一百多年過去,那封信還靜靜躺在福建博物館的玻璃柜里。
它什么也沒說,可所有走近它的人,都會停下腳步,默默看上一會兒。
這大概,就是文字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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