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齊淑芳,許多老戲迷心里都五味雜陳,她曾是全國人民追捧的“小常寶”,京劇舞臺上備受矚目的明星,但卻在事業巔峰選擇“滯留”美國,她一夜之間從“人民藝術家”變成了被指責的“叛徒”。
她究竟為何要拋下國內的一切遠赴重洋?她的人生究竟發生了什么?
齊淑芳的命,好像生來就泡在京劇的池子里,她的祖上是清朝的老生名角,父母是民國時期的梨園紅人,家里到處是刀槍把子、戲服行頭,她從小聽著胡琴鑼鼓長大,京劇就是她的空氣和水。
大哥是京劇院副院長,三哥是武生名角,大嫂張美娟,更是響當當的“中國京劇第一女武旦”,在這樣的家里,想不成角兒都難,但齊淑芳靠的不是蔭庇是股狠勁。
腿上綁著沙袋跳臺階,嗓子喊啞了就灌生雞蛋清,這種苦她沒哼過一聲,14歲考進上海戲校,踢腿下腰一板一眼,功夫練得比誰都扎實。
老天爺賞飯,自己也爭氣,她很快就得了大師龔云甫的真傳,17歲到北京一亮嗓,滿堂喝彩,得了個“紅藝青衿”的美名。
真正讓她一夜之間家喻戶曉的,還是樣板戲《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寶”。
她把那個機靈、倔強又帶著柔情的女孩演活了,幾乎紅成了那個年代的頂流,鮮花、掌聲、出國訪問,風光無限。
在最風光的時候,她也收獲了愛情,對方是《智取威山》劇團的指揮龔國泰,兩人因戲生情,有聊不完的共同話題。
1974年,他們低調完婚,成了圈內的一段佳話,為了藝術齊淑芳甚至打掉過孩子,放棄了做母親的機會,那時候,她的人生看起來完美無瑕,事業愛情雙雙握在手里。
誰也想不到,摧毀這一切的,竟是一趟遠赴重洋的演出。
1988年,齊淑芳帶著上海京劇院的骨干,前往美國演出《智取威虎山》,演出結束,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傳回國內:齊淑芳,連同劇團三十多人,不回來了。
國內輿論瞬間炸了鍋,一夜之間,她從人民藝術家變成了千夫所指的“叛徒”。
“忘恩負義”、“吃里扒外”、“白眼狼”,各種標簽劈頭蓋臉地砸來,“拋夫棄國”、“卷走了國家培養的三十多個京劇棟梁”,更成了她洗不掉的罪名。
遠在上海的丈夫龔國泰,從別人口中得知妻子“滯留”美國的消息,如遭雷擊,他想不通,也無法接受,這段婚姻就這樣走到了盡頭。
面對國內山呼海嘯般的聲討,齊淑芳的回應只有一句:“留在美國是為了推廣京劇。”
這套說辭,在當時憤怒的國人聽來,蒼白得像個笑話,推廣京劇,非得拋家棄國嗎?這不過是貪圖享樂的借口罷了,從此齊淑芳這個名字,在國內京劇界成了一個不愿被提起的傷疤。
留在美國,這個決定帶來的后果,遠比她想象的要沉重,語言不通,文化隔閡,兜比臉還干凈,別說推廣京劇,就連最基本的生計都成了問題。
演出機會寥寥無幾,微薄的收入連酒店錢都付不起,昔日舞臺上光芒萬丈的名角,在餐館后廚刷過盤子,領著團員在紐約的街頭賣過藝,像一群流落異鄉的草臺班子。
最窘迫的時候,護照都被人扣下,進退兩難,她后來回憶說:“再苦,也不能讓人家覺得我國的京劇是個笑話。”
就在他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著名華人鋼琴家殷承宗伸出了援手,在他的幫助下,這支飄搖的京劇隊伍總算找到了落腳點,慢慢辦下了綠卡,還申請到了政府的免稅支持。
日子漸漸安穩下來,齊淑芳也和團里的編導丁梅魁重組了家庭,兩人有著共同的志向,在異國他鄉,成了彼此最堅實的依靠。
站穩腳跟后,齊淑芳開始琢磨一件事:怎么才能讓看慣了歌劇、芭蕾的美國人,坐得住、看得懂京劇?
她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造,她把芭蕾的托舉動作融進武旦的身段里,讓視覺沖擊力更強,她調整劇本,加快節奏,把復雜的故事講得更直接。
這些“洋為中用”的嘗試,起初沒少挨罵,連國內的一些老同行都說她這是“糟蹋藝術”,但效果卻是實打實的。
漸漸地,劇場里的金發碧眼多了起來,她的“齊淑芳京劇團”,開始頻繁受邀參加林肯中心藝術節,成了美國最有影響力的京劇團體。
最高光的時刻,他們登上了紐約百老匯的舞臺,演出了全本《楊門女將》,齊淑芳成了繼梅蘭芳之后,第二個把整本京劇大戲唱上百老匯的中國人。
《紐約時報》為他們做了專題報道,演出票從無人問津到一票難求,她硬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把京劇的種子,在異國的土壤里種活了。
2008年,齊淑芳第一次回國探親,時隔二十年,物是人非,很多人等著看她的笑話,但她只是平靜地笑著,眼神里有滄桑,卻沒有半分頹唐。
幾年前,她回國定居的消息,又在網上掀起一陣波瀾。
“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知道回來了?”“錢掙夠了,想回來養老了?”尖酸的嘲諷不絕于耳,這一次,齊淑芳沒辯解一個字。
她沒有大張旗鼓地宣傳,也沒有急于為自己正名,只是默默回到了練功房,和丈夫丁梅魁一起,練槍、踢腿、吊嗓子,一招一式,功力不減當年。
她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給戲校的孩子們上課,她拿出泛黃的舊劇照,淡淡地講著當年的身段、唱腔,把自己畢生的功夫,一點點傳給這些更年輕的面孔。
她在美國帶過的徒弟,已經能登上紐約大學、耶魯的舞臺,她說:“哪怕只有一個人聽懂了,也值。”
看著她如今的樣子,漸漸地當初那些罵她的人,有些也沉默了,或許當年的選擇對錯與否,早已被歲月沖刷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確實用自己的方式,為京劇做了一輩子事。
她不再為過去辯解,只說:“我做了我該做的事。”
如今,這位耄耋之年的藝術家,依然每天穿著練功服,在咿咿呀呀的胡琴聲中,走著爛熟于心的臺步,她這輩子,沒兒沒女沒圖大富大貴,只守著一方舞臺,活成了一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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