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繼軍

老袁頭光榮退休，和老同事，老伙計失去了天天見面的機會。老袁頭靈機一動，咋不買個手機。有了這東西，和老同事，老伙計天天見面就是張飛吃豆芽一一小菜一碟。

老袁頭買了個新手機。手機到手，馬上收到一條短信，他正戴著老花眼鏡在研究新手機的相冊，短信內容顯示：“袁大爺您好，我是您的客戶經理小方，您的手機有什么問題，隨時打我電話，隨叫隨到！”末尾還跟了個齜牙笑的表情包，看得老袁頭心里暖烘烘的。他是個實在人，這輩子就信實在話，做實在事，“隨叫隨到”這四個字，比手機盒上那些廣告詞看著舒服多了。

可是打小方的電話，卻怎么也找不到。早上想把孫子發來的視頻轉發給老伙計，手指頭在屏幕上戳了十多分鐘，視頻就是發不出去，倒把輸入法調成了手寫。他趕緊翻出短信里的電話號碼撥過去，聽筒里先飄出一段音樂，接著是個甜美的女聲：“業務咨詢請按1，套餐辦理請按2，故障報修請按3，人工服務請按0……”

老袁頭按了0。

“人工服務正忙，請您稍后再撥。繼續等待請按1，返回請按2……”

他按了1。音樂聲又響起，這次響得特別長，長到老袁頭有些不耐煩，懷疑手機是不是出了問題。等他終于聽到“正在為您轉接”，心里的高興勁兒還沒來得及釋放出來，手機那邊就傳來“嘟”的一聲，接下來就再無聲息。

中午又打，這次學乖了，他先按3，故障報修。轉接到一半，女聲又冒出來：“網絡故障請按1，通話故障請按2，手機設置問題請按3……”他按3，然后聽了五分鐘“如何清理手機內存”的語音提示，最后還是繞回了人工服務的等待序列。

傍晚孫子放學來電話，老袁頭跟他抱怨這事。“爺爺，你直接去營業廳找他不就得了！”孫子在那頭喊。老袁頭這才想起短信里面提到過，小方就在離家不遠的營業廳上班。

第二天一早，老袁頭揣著手機去了營業廳。玻璃柜臺后面站著幾個穿制服的年輕人，他剛要開口，就被一個胸前戴著“實習生”牌子的姑娘攔住了：“大爺，您要辦什么業務？先取號在那邊等待。”

“我找小方，客戶經理小方。”

“您有他的工號嗎？”

老袁頭愣了一下，短信里面沒有寫工號，就寫了個“小方”。姑娘拿起對講機喊了兩聲，沒人應，便笑著說：“可能方經理今天輪休，您有啥事先跟我說也行。”

老袁頭把轉發視頻的事說了。姑娘三下兩

下就幫他搞定，又教他怎樣使用輸入法，臨走還叮囑一句：“以后有問題您直接來，比打電話方便得多。”

老袁頭不停地點頭，心里卻有些不爽。他走出營業廳，陽光把玻璃門照得發亮，手機在褲兜里蹦蹦跳跳。路過公交車站臺的時候，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是條新短信，還是小方發來的：“袁大爺您好！我是您的客戶經理小方，新手機用著正常嗎？有問題隨時找我，隨叫隨到！”

老袁頭看著那條短信，手指懸在刪除鍵上半天，終究沒有按下去。他想，或許小方真的有事情，或許下次再打，電話就通了。他把手機揣回兜里，慢慢往家走，路邊的月季花開得正艷，他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老伙計——這次沒有忘記怎么使用輸入法，也沒有忘記怎么發照片。

至于那個“隨叫隨到”的小方，老袁頭覺得，或許他就在哪個按鍵后面，只是自己還沒有找到。

有天小方上門找到老袁頭，老袁頭正在埋頭鼓搗手機，聽到有人喊，很不情愿地抬起頭，不耐煩地說：“你沒看見我正忙著嗎？”小方趕緊解釋：“袁大爺，我是您的客戶經理小方，今天上門回訪。”老袁頭“噢”了一聲，“你就是方經理啊？見你一面真是不容易，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