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門口新開的養老院總有人排隊咨詢有個阿姨對著價目表掉眼淚她兒子在旁邊打電話說再湊湊錢其實他們都聽見了前臺說的月費標準

張姐家老爺子癱在床上三年了她跟姐妹們聊天總說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前兩天看見她老公在小區花園抽煙抽了二十根手指都抖了那天晚上她家突然開燈了第二天才知道老爺子走了

街道醫院走廊里擺滿折疊床上周還見王大爺躺在那兒等著掛水現在換成李大媽了她女婿說醫院規定每天晚上十點要清場但他們回不去因為家里沒條件做透析

護工姐姐私下說有些老人偷偷塞紙條給她寫著"別救了"結果子女來了就罵護工亂說話前兩年住院部樓頂跳下去個老頭他兒子追出去跪著喊爸爸你不能走后來才知道老頭銀行卡密碼改了

樓下便利店老板娘說現在買成人紙尿褲的年輕人越來越多有個穿格子衫的小伙子每周六都來買還比較哪個牌子便宜他奶奶跟著他女兒住女兒不讓老人用他們家廁所

社區發了份問卷讓我填養老意愿表格第三題特別戳眼問如果完全失能是否接受安樂死填的時候手抖了一下旁邊填問卷的大爺說他選了否問他為什么他說孫子還在上學得留點錢

菜市場賣肉的老趙最近很少來聽說他爹進了重癥監護室花了十幾萬現在全家在商量是不是該放棄了老趙媳婦抹著眼淚說再這么下去連孩子的學費都掏不起

昨天路過老年活動中心看見幾個老頭老太太在曬太陽他們面前擺著水杯輪椅剎車全沒關風吹過來就嘩啦一聲有個老頭彎腰去夠杯子手抖得像篩子結果還是旁邊老頭幫他夠著了

超市特價區有個阿姨搶購打折排骨我看她走路搖搖晃晃拿著收音機在哼小曲回家路上想起手機相冊還有我媽包餃子的照片那些日子她手指都沒現在抖得厲害

今天去殯儀館取骨灰壇路上遇見個哭得站不直的姑娘她說她爸最后清醒那次說不想受罪其實他們早就按了放棄搶救同意書現在她跪在地上求工作人員能不能推遲半小時再火化

傍晚接水時看見七樓陽臺掛著白布整棟樓都靜了那戶夫妻剛給老婆婆辦完喪事他們兒子從澳洲趕回來當天就走了后來聽保安說老人走前把房產證給了兒子但要求死后別大操大辦

給媽媽掃墓的時候遇到鄰居家大爺他說他老婆子化療掉頭發時把假發戴反了好幾次后來就不梳頭了現在養老院給剪了光頭反而睡得香他說這話時我看見他偷偷擦眼睛

便利店貨架上的成人紙尿褲又多了兩個品牌穿黃衣服保潔員邊擦柜臺邊說現在年輕人生孩子都不容易老了就該給子女省心了她這話說著說著自己先抹起眼淚來

今天經過醫院太平間門口有對夫妻蹲著哭女人說家里房子剛首付完男人說爸媽的退休金也不夠藥費他們中間放著個沒拆封的生日蛋糕大概是給誰準備的現在永遠送不出去了

菜場賣魚大叔今天沒出攤聽說他爹心臟停了三次每次都被按回來現在住在ICU賬單貼在他們家冰箱上像一串數字瀑布他女兒在朋友圈發借錢鏈接配圖是空藥盒和繳費單

路過藥店看見買偉哥的中年男人隊伍排出店門了旁邊賣降壓藥的柜子空了一半值班藥師說都是幫老人買的現在年輕人最怕父母說頭暈總以為是老年癡呆其實是血管供血不足

社區宣傳欄換了新海報標題寫著"科學養老從學會說不開始"底下有熱線電話號碼我看了一分鐘沒人去撥電話倒是旁邊象棋桌圍著十幾人下得熱火朝天

今天取快遞看見箱子上粘著便簽紙寫著"易碎品"突然想起老人總說這句話現在那些易碎的東西都變成醫院賬單體檢報告止痛泵遙控器了晚上吃飯時侄子問我奶奶是不是很疼我都不能回答

樓下修車鋪王師傅終于把他爹從老家接來了他說農村養老院一頓飯才幾塊錢但縣城醫院一個月就要吃掉養老金現在他弟弟在學護理知識說以后輪流照顧老頭老太太

便利店晚上十點半準時關燈我數過總有三個客人這時候買紙尿墊或降壓藥有個姑娘每周三準時來買夜奶片她說夜里喂婆婆吃安眠藥不然老人會整夜盯著天花板

今天掃雪時看見七號樓陽臺掛晾的秋衣上有藥漬圖案像一幅抽象畫想起護工說臨終老人最后都懶得換衣服了他們的子女倒是有套完整的床單替換計劃精確到小時

地鐵口賣花的人開始推車叫賣菊花價格比平時便宜一半穿校服的學生來買說是給住院爺爺的病房裝飾結果看見其他花束上掛著止痛藥空瓶就默默放回去了

公園長椅上坐著個穿貂皮大衣的老人旁邊放著兩袋垃圾原來她在撿廢品兒子每周來看她一次每次都帶新棉襖卻沒時間聽她說話現在椅子扶手刻著她名字和日期像是臨時地址

今天看見物業大叔在清理車庫里的電動車仔細擦拭坐墊他說這是位癱瘓老人的專座現在車主走了但座位永遠保留著早上總有清潔工拿濕布擦這里

菜市場水產區新增了個鮮肉區賣的是料理包和半成品很多主顧都是中年婦女她們看保質期的眼神比挑活魚還嚴格有人說方便照顧不能自理的爹媽也有人說這是催命符

快遞站新增了醫藥冷鏈配送服務玻璃窗上貼著各種藥品冷藏要求圖解有位老人正在比劃溫度計指針位置旁邊的工作人員用方言耐心解釋現在冷鏈比送海鮮還講究

超市收銀臺旁擺放著遺囑公證宣傳冊小喇叭重復播放錄音說不用找律師網上就能訂制有位老大爺盯著看十分鐘也沒敢上前咨詢最后夾了兩張傳單塞進購物袋里

今天送完最后一份外賣爬上七樓敲門聽見里面傳來吸氧機聲音開門的是個年輕男人他抱著枕頭說父母在另一個房間打鼾語氣突然活潑起來好像怕驚醒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