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否在通州的地圖上看到過兩個皇木廠?為什么一個通州里會有兩個相同的地名?皇木廠為什么叫這個名字?什么是皇木?皇木落通州又和“漂來的北京城”有著什么樣的聯系?本期通州冷知識將帶您了解這兩個皇木廠,解讀相同地名背后蘊含的漕運史,探究大運河在北京城建設中發揮的建材運輸功能,跟隨千年前運河上漂來的皇木,在村鎮的地名、遺跡間尋找時間流淌的痕跡。
什么是皇木廠
在通州“三廟一塔”中的文廟東院,您會看到三根陳列在此的木頭。要說這三根木頭有什么不同?除了它們看起來顏色深沉,體積可觀之外,就是它們表面那歷經洗練的坑洼。如果您向旁邊看看,會找到記載著它們“身世”的介紹,原來這三根木頭的身份可不一般,它們是明代的“皇木”,即專門為了營建皇宮所采伐,運輸到北京的木材。
在這三根皇木的一端,可以看到“順太”及蘇州碼子的烙印,這是它們身為皇木的“防偽證明”。作為皇木,它們的品種和體積都不一般,三根中最大的一根為格木,也被稱為鐵木,長10余米,截面為方形,每個邊長都有60厘米,共有三噸多重。另外兩根則為硬合歡木,雖然體積稍小,但歷經百年仍顯十分堅固,可見其作為建材的價值。
400多年前,這三根皇木從南方順運河而上,或是被洪水從岸上沖入,或是從運輸的船只上不慎脫落,因為意外沉入大運河的河底。這一沉,就過去了百年時光,直到在近二十年的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設中,它們才從古河道里被發掘出來“重見天日”。
為什么皇木要運到通州來呢?這是因為通州地處大運河北首,漕運時期是南北物資往來的重要中轉站。明清時期修建宮殿所需大木的數量十分龐大,早在明永樂年間,為了營造北京,開始大規模采伐木料。從全國各地運來的皇木需要有場地存儲,皇木廠應運而生。
“北京地區用來存儲皇木的地方有六處,除了通州的兩個皇木廠外,還有朝陽門外的大木廠和神木廠等。至于通州兩座皇木廠的具體位置,則一個在張家灣碼頭附近,一個靠近通州北關運河岸,分別位于今天的張家灣鎮和永順鎮。”《通州紀事》作者王陸昕說,通州的兩處木廠相較而言距紫禁城較遠,距碼頭較近,是進京皇木的總樞紐。經由這兩處接收的皇木,會再轉運到各個木廠和各項工程所需木材處。“皇木廠”的“廠”字,意為官辦倉儲之所,可以理解為堆放皇木的“倉庫”。
明代皇木需求很大,運抵皇木廠中的木材不僅有采辦來的楠木、杉木等大型木料,也存儲著各省每年按規定額度采辦的架木、桅木、桐皮槁等其他木材。漕運時期,順水而來的木材一度在兩處皇木廠堆積如山。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明代散文家、官員歸有光由北京南下,五月初一日到張家灣乘船,發現“皇木蔽川,舟阻隘,僅得出”,運木船只等待卸貨的隊伍多到阻塞了河面,在運河上造成了“交通堵塞”。
動輒幾米長的木料,是怎么從水路運到通州的呢?通過糧船跨帶大型木料是運河上運輸木材的一種主要方式,當時的糧船或是在船尾“拴扎大筏”,或是在天棚上裝載竹木,或是在船兩旁跨帶木料。據記載,漕運時期大運河上每年通行的“江西、湖廣糧船二千余只”,攜帶來的竹木數量相當可觀。
從采伐到運輸,一根皇木想要安穩的落在皇木廠,期間不僅要經歷數年的“旅途”,還要經由無數人力搬運保護。可即便如此,皇木也不是就此高枕無憂,歷史上有數次大雨造成河水泛濫導致皇木廠受到沖擊的記載。在這些意外中,較重的木材很容易沉積到運河底,包括如今文廟中的三根在內,近年來,通州先后出土了8根皇木,為研究當時皇木廠所堆積木料的規模和種類提供了寶貴佐證。
南北皇木廠有啥不一樣
說到張家灣鎮,就不得不提皇木廠村,甚至有“先有皇木廠,后有張家灣”的說法。如果您想要一探究竟,最好直接去張家灣鎮皇木廠村看一看,只需要沿著地鐵八通線一路向東,過了土橋站,往東不遠就能看到村子。
“600年前,紫禁城的磚瓦有不少是從這兒運往北京的,所以老話說‘漂來的紫禁城’。”皇木廠村副書記趙鳳生是土生土長的皇木廠村人,今年已近70歲,他親眼見證了這里是如何從1997年時300多戶居民的普通村落,到如今在保護的同時結合大運河文化和歷史,發展文化旅游走向欣欣向榮的全過程。
走在張家灣鎮皇木廠村,您會在路旁看到十幾塊巨大的花崗石,它們大體呈方形,邊角已經因為歲月不再規整,但仍能從其上的雕刻痕跡中看出人工跡象,尤其是疊放在一起時,相近的大小和厚度更是兩兩相疊就能構成一面矮墻。
“這些花崗石記錄著村子曾經作為北京城‘建材集散地’的歷史。它們全都來自當時的花板石廠,是1998年在舊村改造中,于村南部出土的,最大的一塊重量超過了20噸。” 趙鳳生介紹。據記載,花板石廠建于明永樂年間,是當時為了建造宮廷殿宇,存儲由大運河運來的山東石料而在張家灣北端所設,后被洪水裹挾泥沙掩埋。
如今您可以在村子南邊的街道上找到寫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大運河花板石廠及上下鹽廠遺址”的標識。“這附近的鹽廠有兩處,在村東北古運河道西側的是上鹽廠,位于皇木廠村南方元通惠河左岸的是下鹽廠。1998年在下鹽廠施工建設中,發現了舊時所用的鹽船跳板、排樁和3件巨大石權,為這段歷史提供了佐證。” 王陸昕說。
時過境遷,曾經的皇木廠已經在歷史中不再承擔木材儲存的功能,不過村中的古槐樹依然在向每一個走過的人講述著村子的故事。在古槐旁的文化石上,您能看到它的前世今生,永樂四年(公元1406年)至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北京城里皇家建筑所用的珍貴木材沿大運河運到此處存儲,管理官吏在木廠周圍植槐,至今僅剩下這一棵。近500年的風雨讓這棵古槐見證了張家灣皇木廠的起落興衰,成為了村子歷史的“活化石”。
話分兩頭,記錄了大運河悠久歷史的“皇木廠”在通州其實有南北兩處。除了張家灣這處南邊的皇木廠,在如今的永順鎮還曾有一處北皇木廠。
這處北皇木廠在歷史上出現的晚于張家灣皇木廠。明嘉靖年間重修通惠河,通惠河口從張家灣移至通州城北后,這處北皇木廠就是因運河改道,北上的木材直接運至通州城北關時所設。
清代北運河停漕后,北皇木廠周圍逐漸形成聚落。近20年,北皇木廠逐漸在城市規劃中消失,但仍然留下了地名,至今通州仍有附近的車站和道路以“皇木廠”為名。
皇木廠背后的故事
皇木廠在通州最早設在張家灣,離不開地理位置的因素。現在的皇木廠村位于通惠河故道與大運河故道的夾角處,可謂“黃金地段”,村內至今還留存著多處元代與明代前中期皇家所設國家機構遺址。在清代北運河改道之前,張家灣河流縱橫交叉,港灣碼頭林立,客貨運輸十分繁盛。那時的張家灣分為上、中、下三個碼頭,皇木廠就位于中部地帶。
位于村子西口與南口外的通惠河故道自今張家灣鎮土橋村廣利橋下東南流入村界,沿村西向南走1000余米,再向東折返200余米匯入京杭大運河故道。而曾經的北運河從通州古城東部東南流,經過小圣廟附近時向西南,從上碼頭村至張家灣南流。
張家灣皇木廠村的形成也與附近繁盛的漕運有關。王陸昕介紹,明清時營造北京皇宮所需大木自南方各地經北運河運抵該處儲存,敕宦官、佑司把總署駐此,運木的車戶、腳夫居住在這里,逐漸形成了早期的村落。
之后運河改道、停漕,原本流經村子的那段大運河已不復當年。不過在現張家灣鎮皇木廠村的東側,您仍可以找到一塊刻有“舳艫千里”的石碑,石碑后的池塘就是運河故道遺址。
時光流轉,曾經旌旗蔽日的漕運碼頭在歷史變遷中化身為現代化村落,可碼頭上和皇木有關的故事,卻在人們之間以文字和講述的方式代代相傳。
“有記載明朝弘治年間,朝鮮特使崔溥等人由寧波乘船沿運河到北京,就曾在路上見到運輸皇木的木筏遭人搶奪,撐船船員奮起反抗的事情。”王陸昕說。而要說圍繞皇木更具戲劇性的故事,則要數明代李三才“盜用”皇木案。
李三才是通州張家灣人,據《通州名人》記載,其在明萬歷年間曾任任右僉都御史、漕運總督和鳳陽府巡撫。由于卷入了黨爭,李三才辭官回鄉,在通州辦起了通州古代五大書院之一的雙鶴書院。
樹欲靜而風不止,萬歷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有人彈劾李三才盜用皇木二十二萬根在張家灣營建私邸。李三才上書沉冤,在一番“調查”后,被落職為民。此后,李三才繼續講學直到去世。
“李三才私用皇木這件事,參考《燕山夜話》等材料來看很可能是個冤案。但他生在皇木廠邊,也因為皇木被人彈劾則是史實。崇禎年間,已故的李三才官復原職,入了文廟鄉賢祠,成了一代名臣。至今在張家灣皇木廠一代還住著他的后人。”王陸昕說。
北京城市副中心報記者:池陽
實習記者:趙雪馳
攝影:常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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