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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關羽的形象早已超越歷史人物本身,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關帝廟遍布城鄉,關公像在商鋪、家中隨處可見。
然而在江蘇丹陽的呂城鎮,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景象 —— 這里從不祭拜關羽,沒有一座關帝廟,商鋪里也見不到關公塑像。
這背后,源于一段跨越千年的家族恩怨。
東漢建安五年,白馬坡前的一場戰斗改變了兩個家族的命運。
袁紹麾下大將顏良率軍與曹操軍隊對峙,在陣前被關羽斬殺,這一歷史事件在《三國志》中有明確記載。
顏良的家族成員目睹主將陣亡,悲痛之余開始了漫長的逃亡之路。
為躲避戰火和可能的報復,他們帶著顏良的牌位輾轉多地,最終定居呂城,在這里修建顏良廟,要求后代永遠銘記這段血仇。
顏家逐漸成為當地有影響力的家族,他們不祭拜關羽的傳統也從家族行為擴展為地方習俗。
呂城的顏良廟香火不斷,而關羽的名字在這里成了需要避諱的詞語。
這種狀況在宋元時期相對穩定,由于這一時期通俗文學尚不發達,關羽的形象還未被廣泛神化,呂城的特殊傳統并未受到太大沖擊。
顏良廟作為地方文化符號,也就默默承載著這段不為人知的家族記憶。
然而到了明朝中后期,《三國演義》的問世改變了這一局面。
羅貫中在小說中對關羽進行了濃墨重彩的描寫,一系列經典情節將其塑造成忠義仁勇的化身,隨著小說的廣泛流傳,關公崇拜逐漸形成熱潮。
各地紛紛修建關帝廟,關羽從歷史名將逐漸演變為關圣帝君,受到帝王般的祭祀,
商人視其為財神,武人奉其為武圣,文人贊其忠義,關公文化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當《三國演義》傳入呂城,顏家人不干了,他們在書中看到關羽斬殺顏良,認為這是對先祖的貶低和對仇人的美化。
在他們看來,顏良作為袁紹麾下大將并非無能之輩,卻在小說中被描繪成不堪一擊的形象,這是難以接受的。
顏家家族禁止《三國演義》在呂城流傳。
但清朝時期關公崇拜達到頂峰,康熙、乾隆等皇帝多次對關羽進行褒封,修建關帝廟成為地方官員的重要職責。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呂城發生了轟動一時的修廟風波。
一位姓張的知縣到呂城上任,這位知縣是個虔誠的關公崇拜者,到任后發現當地只有顏良廟,卻沒有一座關帝廟,深感詫異。
在了解到當地的傳統后,他認為這是對朝廷禮制的漠視,決定修建關帝廟,推行正統文化。
張知縣的決定遭到了顏家和當地百姓的強烈反對,顏氏族人認為修建關帝廟是對先祖的褻瀆,是在傷口上撒鹽。
他們聯合鄉紳多次向知縣請愿,但張知縣態度堅決,認為自己作為朝廷命官,有責任糾正地方陋習。
工程開工當天意外發生了,
剛剛開始打地基,一道閃電劈中了施工現場搭建的戲臺,木材瞬間起火燃燒,工人們驚慌失措紛紛逃離現場,認為這是上天示警。
張知縣并未退縮,第二天組織人手繼續施工,然而當晚縣衙里的人聽到院子里傳來陣陣馬蹄聲和喊殺聲。
更奇怪的是第二天清晨,建廟的工地上出現了一灘灘血跡,卻找不到任何受傷的人。
接連幾天類似的怪事不斷發生,工人們要么稱病不來,要么偷偷溜走。
張知縣雖然不信鬼神之說,但面對這種詭異的局面也感到心驚膽戰,最終他不得不停止施工,向朝廷奏報稱當地不宜修建關帝廟。
這事廣為流傳,人們認為是顏良的英靈在阻止關帝廟的修建,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敢在呂城提議修建關帝廟。
顏家則將此事詳細記錄在族譜中,作為家族堅守傳統的重要證據。
清末民初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外地商人來到呂城做生意。
這些商人不了解當地的禁忌,常常會帶來關公像,希望能得到關公的庇佑生意興隆。
有一位來自山東的布商在呂城新開了一家店鋪,開業時他在店堂正中擺放了一尊高大的關公塑像。
當地人看到后紛紛前來勸說,告訴他呂城不祭拜關羽的傳統,希望布商能將關公像收起來。
接下來,這位布商受到了威脅,他又氣又怕,向當地官府報案,官府派人調查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接下來的幾天,類似的事情不斷發生,布商實在無法忍受這種精神折磨,最終不得不將關公像收了起來。
這件事之后,來呂城做生意的外地商人都會事先打聽當地的習俗,沒有人再敢在店鋪里供奉關公像。
呂城的商鋪也形成了獨特的傳統,從不擺放關公塑像,當地人做生意也不會祈求關公保佑,而是有自己的信仰體系。
隨著時代的發展,關羽的形象越來越符號化,成為中華文化中忠義、誠信的象征。
許多地方將關公文化作為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加以推廣,舉辦各種關公文化節、研討會等活動。
呂城的地方政府和顏家后人經過反復商議,呂城人在城外修建了一座忠義亭,亭中沒有供奉關羽塑像,
這既表達了對忠義等傳統美德的認同,又沒有直接祭拜關羽,兼顧了傳統與現實。
顏家后人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
他們不再像先輩那樣充滿仇恨,他們會向前來參觀的游客講述顏良與關羽的歷史故事,介紹家族的傳承,但語氣中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怨憤。
如今的呂城雖然依然沒有關帝廟,商鋪里也看不到關公像,但已經不再禁止人們閱讀《三國演義》或了解關羽的事跡。
但呂城的獨特堅守,為我們理解歷史與現實、傳統與現代的關系提供了一個獨特的視角。
參考資料:
《丹陽縣志》,江蘇人民出版社,1992 年版。
顏氏宗譜(呂城支),內部刊印,2005 年。
《三國志?蜀書?關羽傳》,中華書局,1959 年版。
《清代地方官治理案例匯編》,檔案出版社,1988 年版。
李治安:《中國地方傳統習俗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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