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拿著父親留下的五百塊錢,坐在醫院走廊里發呆。旁邊的護士正在收拾病房,床單被褥一卷,十三年的陪護生涯就這么結束了。
手機響了,是大哥的聲音:"小雯啊,爸的事辦完了,你也該回去上班了。這五百塊你拿著,算是...算是辛苦費吧。"
我捏著那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心里五味雜陳。十三年,我辭掉工作,守在病床前端屎端尿,換來的就是這五百塊"辛苦費"?
父親患老年癡呆那年,我剛三十出頭,正是事業上升期。醫生說需要專人照料,大哥二哥都說工作忙,家里又有孩子要養,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小雯,你一個女孩子,工作也不算太重要,不如你來照顧爸吧。"大嫂的話說得云淡風輕,好像我的人生就該為別人讓路。
我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是偏愛兩個兒子,好吃的先給哥哥們,新衣服也是。他常說:"女兒遲早要嫁人,兒子才是家里的根。"
但看著他在病床上虛弱的模樣,我還是心軟了。
從那天開始,我的世界只剩下醫院的白墻和消毒水的味道。父親的病越來越重,有時候不認識我,有時候像個孩子一樣哭鬧。我學會了翻身、擦洗、喂藥,手上的傷疤越來越多。
兩個哥哥偶爾來看看,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小雯,你辛苦了,我們工作實在太忙..."然后留下幾百塊錢就走了。
我沒結婚,男朋友熬不過這漫長的等待離開了。朋友們的聚會我參加不了,同事們的升職機會與我無緣。三十多歲的女人,就這么在病房里一天天熬老了。
父親走的那天晚上,我握著他冰涼的手,想起他清醒時說過的話:"小雯,爸爸知道你不容易,爸爸心里有數..."
葬禮很簡單,親戚朋友都夸我孝順。大哥拍拍我的肩膀:"爸走得安詳,多虧了你這些年的照顧。"
分遺產那天,我才知道父親名下還有一套老房子和一些存款。大哥拿出一張紙:"這是爸生前寫的,房子和存款都給我們兄弟倆,你...你拿五百塊吧,也算是個念想。"
我看著那張所謂的"遺囑",字跡歪歪扭扭,明顯是后來添上的。但我累了,真的累了,連爭的力氣都沒有。
一周后,我去銀行想把這五百塊存起來,算是對這十三年的一個交代。排隊的時候,聽到前面的人在咨詢:"我爸生前有沒有留下什么存款?"
柜臺小姑娘很熱情:"您有身份證嗎?我幫您查一下。"
我忽然想起,父親的身份證還在我包里,那天辦手續用的。反正閑著無聊,不如也查查,萬一還有什么遺漏的...
"您好,請稍等。"柜員敲擊著鍵盤,忽然停下來,臉色有些奇怪。
"您...您是王建國的女兒?"
"是啊,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急忙站起來,叫來了經理。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神情嚴肅:"王女士,您父親的賬戶有些特殊情況,您跟我到貴賓室談談吧。"
坐在貴賓室里,經理拿出一份文件:"您父親在我們銀行有三個賬戶,總計存款86萬。其中一個賬戶是2010年開的,受益人寫的是您的名字。"
我愣住了。2010年,正是我開始照顧父親的那一年。
"不僅如此,"經理繼續說,"老先生每年都會來銀行,往這個賬戶里存錢,說是給照顧他的女兒準備的。最后一次是今年三月,他身體已經很不好了,還堅持讓我們開車接他過來。"
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原來父親心里什么都清楚,他知道是我在照顧他,知道我為此付出了什么。
經理遞給我幾張紙:"這是您父親親自寫的字條,每次存錢都會留一張,說萬一哪天不在了,要我們一定轉交給您。"
我顫抖著打開第一張紙條:"小雯,爸爸知道委屈你了,這些錢是給你養老的。"
第二張:"爸爸糊涂了,但心里明白,是你在照顧我。"
第三張:"你兩個哥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實我心里跟明鏡似的。房子給他們,錢留給你。"
最后一張是今年寫的:"小雯,爸爸馬上要走了,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這些錢你一定要收下,找個好人嫁了,過自己的日子。"
我坐在那里號啕大哭,十三年的委屈、憤懣、不甘,在這一刻全部釋放了。
原來,真正的遺囑在這里。原來,父親從來沒有忘記我的付出。
走出銀行的時候,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大哥的號碼:"大哥,關于父親的遺產,我覺得我們需要重新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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