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25年3月,中國已經對38個國家實行了單方面免簽,入境短期旅游持續升溫。與此同時,在上海亦生活著許多外國人,他們有的在此客居一段日子,也有的把這座城市當作了他們的家。對很多外國人來說,上海是他們了解中國的第一站。在新項目《上海之旅相冊》中,澎湃新聞邀請了一些來自世界各地和上海產生交集的外國人,邀請TA們打開自己的手機或者相機,分享記錄上海的照片與故事。
邁克·弗里曼(Michael Freeman)是一位英國攝影師,他1998年第一次來到上海,之后的近三十年里,他多次回到這座城市。“一開始,我也被外灘那令人震撼的美所吸引,但后來,我慢慢注意到了這里的日常生活、城市運轉方式和人們在街頭的互動景象。”弗里曼作為職業攝影師的興趣點在于城市的街道,而在生活中,他喜愛這里的美食、公園、梧桐樹,甚至是便利的公共衛生間。“我兒時受到攝影師恩斯特·哈斯的影響,他在1952年為《生活》雜志拍了一個專題,名為‘魔幻之城’。1950年代的紐約是當時世界上最充滿活力、最令人興奮的城市。”弗里曼說,“但在70多年后,上海是今天的‘魔幻之城’,中文里很多人愛叫它‘魔都’。”
“手機比較便捷,我上街拍照幾乎很少用相機。”弗里曼說。他分享了一些照片,這些并不被他稱之為“作品”的照片既像他的生活記錄,又隱約透露著他的視覺興趣。過去五年,他擔任蘋果公司的影像美學顧問。“我研究手機照片看起來怎么樣,這個問題有它的兩面性,它極其方便,但它剝奪了人們在社會中互動,那種物理的、傳統的正常的方式。正如你所見,我拍各種各樣的照片,因為我喜歡攝影本身。但我最大的滿足感還是來自于我們稱之為紀實報道攝影(documentary reportage)的東西,這本質上是關于人們在他們世界、環境和背景中的故事。”弗里曼說。
上海張園
以下為弗里曼自述
我是個職業攝影師,全職從事攝影工作已有50年了,我拍的大部分作品都屬于我們所說的紀實報道類,實際上,我最初是為雜志完成拍攝任務的,當時紙質雜志很受歡迎,會委托攝影師去各地拍攝。在那之后,我主要拍攝一些大型的專題,然后做成攝影畫冊。因此我需要大量旅行,也自然繞不開來到中國。
我第一次來中國是1985年,來到上海則是1998年。那時是10月下旬,天氣晴朗,令人心曠神怡,我立刻被這里迷住了,像游客一樣直奔外灘,日出時外灘的景色美得令人震撼。作為一名攝影師,這往往是拍攝城市時的常態。先映入眼簾的是宏偉的景色,但后來,我不斷回到這里,日常生活、城市的運轉方式、以及人們如何在街頭互動的景象成為我熱愛拍攝的題材——這也是我認為城市真正的魅力所在。我在這座城市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我一直專注拍攝些中國的主題,上海是我連接中國的基地,我已經拍了一本關于茶馬古道的書和另一本名為《茶生活》(The Life of Tea)的書,今年9月,我也即將在上海歷史博物館舉辦個展。
我1998年來上海,那時我像游客一樣直奔外灘,外灘的景色美得令人震撼。
上海展覽中心的蘇聯式建筑。
我最近越來越多地在我住的街道附近拍攝——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里就像是我的第二個家——稱之為“梧桐區”的地方。我和我中國朋友的圈子都聚集在這里,在永福路上一個叫融藝術的空間,我們喝茶、聊天、創作藝術和音樂。我是個來自倫敦市中心的城市居民,這里如此安靜、綠樹成蔭、環境宜人,讓我感到驚訝。我從未想過,在一個人口3000萬的城市中心,我常常走出大門,卻看不到路上有車行駛。
我和我的朋友們在一起。
我在朋友的藝術空間品茶。
我在上海喜歡拍的東西是普通人的生活人像。為此我現在通常用長焦鏡頭。我比較喜歡在街頭藝術玩一些視覺戲法。日常的空間誘惑著藝術家去體驗它們,這是錯視畫法 (trompe l'oeil) 的理念,西方的繪畫傳統早于街頭藝術。在英語中,我們也使用經典的法語術語 Trompe l'oeil,意為“欺騙眼睛”。但在中國,“錯視”的元素更新。所以在上海一個計劃重新開發的城市街區,通常會用木板圍起來,木板上畫著畫。
在上海一個計劃重新開發的城市街區,通常會用木板圍起來,木板上畫著畫。
我喜歡在照片里玩視錯覺。
街頭修補自行車輪胎的人。
街頭的一位老太太。
我在上海沒什么一成不變的日常,因為我是攝影師,每天永遠不同,昨天、今天和明天總有不同的計劃,我已經這樣50年了,習慣每天做不同的事,我對此上癮。
比起我1998年初次來的時候,上海更干凈、更精致、也更有條理。它發展非常快。在上海任何購物中心走走都有很大的視覺刺激。我愛這里的很多東西:
比如美食,這里匯集了中國各大菜系,價格親民,而且總能訂到位子,在倫敦,訂一家好餐廳可沒那么簡單。比如公園,這里遍布著種植精心的公園,甚至一個街角就有個小公園。比如徐匯區的梧桐樹,綠蔭蔽日,大城市下的林蔭道是個享受,不過晚春我經常會因此打噴嚏,這是我要付出的代價。比如公共衛生間,這里的衛生間大多都挺干凈的,倫敦在維多利亞時期設立了很多公共便利設施,但今天,很多廁所都上了鎖被廢棄了。還有英文標識,幾乎所有的公共場所都有英文標識,但在西方,你肯定找不到中文標識。
上海也有一點我不大喜歡:街上的狗屎。在英國,法律規定你必須撿起來,但這里人們有時不撿,我可不喜歡在街上看到它。
我去買包子,這是中國的日常早餐。
中國的美食大閘蟹。
早上的包子攤總是很忙碌,上午的時候就沒那么多人了,店員休息著玩手機。
我覺得上海是個“魔幻之城”(Magic City)。我講一個不是我這個年紀的人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攝影史上最有影響力的圖片雜志之一《生活》雜志在1953年刊登了一個攝影專題,叫“魔幻之城”。他們把頭版交給了奧地利攝影師恩斯特·哈斯 (Ernst Haas),哈斯拍了1950年代的紐約,因為紐約那時是世界上最充滿活力、最令人興奮的城市。哈斯發現了那些讓城市變得迷人的視角、細節、倒影和光線。他的作品對我的影響很大,所以這個故事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中。然而,時代已經變了。70多年后的今天,無疑上海才是世界上最令人興奮的城市。哈斯初到美國時是個外國人,我在中國時也是如此,雖然局外人沒有特別理由成為更好的觀察者,但我們的目光或許會被略有不同的主題和時刻所吸引。這就是我拍上海的動機,它是今天的“魔幻之城”,但中文里很多人愛叫它“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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