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ald Trump’s Tariff Dealmaker-in-Chief

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計劃將美國政府轉變為一個賺錢的企業。

本文即將刊登于2025 年 7 月 28 日《紐約客》雜志，印刷版標題為“Money Talks.” 作者：安東尼婭·希欽斯（Antonia Hitchens）是《紐約客》的一名特約撰稿人。

2025年7月21日

一位貿易談判官評價盧特尼克的做法是：“別試圖把這包裝成別的東西，這就是一場敲詐。” Illustration by Kristian Hammerstad; Source photograph by Aaron Schwartz / CNP / Bloomberg / Getty

今年早些時候，當霍華德·盧特尼克搬到華盛頓出任商務部長時，他在新客廳的一面墻上刷了金漆。這是他對房子唯一做出的重大改動，這座法式城堡風格的豪宅是他以2500萬美元的價格從福克斯新聞主播布雷特·拜爾手中購得的。最近一個周日下午，盧特尼克坐在客廳里，翻閱著一本由家人設計的紀念茶幾畫冊，畫冊將他的照片與一些他最喜歡的格言配在一起。其中一句寫著：“這是我和鏡子之間的事。”他翻過一頁：“你要么加入，要么退出。”盧特尼克的狗，一只名叫卡莉的哈瓦那犬和貴賓犬混種——他的四個孩子中有三個在加州上大學——不停地從門口鉆進來，想坐在我們身邊。盧特尼克即將飛往倫敦，進行一輪與中國的貿易談判。幾個行李箱已經打包好，擺放在門廳里，旁邊是羅伯特·印第安納創作的一座金色波普藝術雕塑，上面拼出“LOVE”這個單詞。稍后，盧特尼克帶我逐間房參觀，指給我看他私人收藏中的幾件作品：羅斯科、迪本科恩、利希滕斯坦、德·庫寧。

一名工作人員輕聲提醒盧特尼克該去機場了，但他正講到一半。盧特尼克的軼事，和他的老板一樣，總是東拉西扯。這位29歲就成為一家大型債券交易公司負責人的億萬富翁，散發著那種常被稱作“精明”或“外區人”風格的張揚、熱情能量。他喜歡八卦。他說話時喜歡用手勢，并用諸如“要不算了”“要不我們別干了”這樣的口頭禪強調觀點。

盧特尼克和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幾乎每晚凌晨一點左右通電話，就在盧特尼克上床后。他們談論一些“實事”，比如加拿大鋼鐵關稅，盧特尼克告訴我，也談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他總結為：“體育賽事、人、你和誰共進晚餐、某個人怎么樣、你能相信這人干了什么嗎、電視上在播什么、我在電視上看到這個、你覺得某個人在電視上說的怎么樣、你覺得我的新聞發布會如何、這個Truth怎么樣？”當然，盧特尼克說，“特朗普深夜還會打給其他人。”但他總是打給其他人嗎？

在《交易的藝術》一書中，特朗普那本1987年出版、由槍手撰寫的商業建議回憶錄，他寫道：“別人喜歡在畫布上畫出美麗的圖畫，或寫下精彩的詩歌。我喜歡做交易，最好是大交易。這才讓我興奮。”人們能感覺到盧特尼克也遵循著類似的原則。商務部，這個擁有五萬名員工和十三個局的機構，管理著龐雜的事務：國家氣象局、人口普查局、專利與商標局。正如盧特尼克的一位顧問告訴我，它是“一只裝滿萬事萬物的雜物抽屜，從紅鯛魚到風能，從船舶到人工智能——你能想到的都有。”但盧特尼克主要把自己看作總統的首席交易員。最近，這意味著他要應對來自企業和各國的請求，尋求特朗普關稅的豁免，這些關稅由商務部制定并協助執行。今年四月初，政府對全球幾乎所有國家都征收了基準10%的關稅，同時對與美國貿易逆差最大的國家征收所謂“對等關稅”。萊索托，這個據特朗普所說“沒人聽說過的國家”，被征收最高的50%關稅。美國一些最親密的盟友，如歐盟和韓國，也在目標之列，甚至還有一群位于南極附近的無人島嶼。特朗普對汽車零部件加征額外關稅，引發美國汽車公司的抗議浪潮。準新娘們在抖音上發布驚慌視頻，擔心婚紗價格飆升。末日準備者們預料到供應鏈崩潰，囤積了上百雙鞋。

這一宣布立即引發了廣泛的經濟混亂，隨后出現了一系列補丁式的豁免與例外。“對等關稅”被暫停了90天，讓受影響的國家有時間談判。(特朗普反復建議，美國的主要貿易伙伴加拿大可以完全避免關稅，只需成為“第51個州”。)與此同時，公司高管們一片慌亂。他們打電話給盧特尼克。他經常一邊被司機載著在城里穿行，一邊用iPad開Zoom會議；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他車道上信號短暫中斷的死角。

整個春天到夏天，在我隨盧特尼克出行的每一次場合，總有人上前請求他出手幫忙。請愿者們加快步伐跟上他的節奏；他們握手的時間總是比合適的多停留一秒，并在合影后久久不放手。一天下午，當我們離開位于洲際酒店的一個化妝間，快步穿過一組厚重的簾幕時，世界上最大公司之一的首席執行官正徘徊在樓梯旁。當他握住盧特尼克的手時，我聽見他說起一個供應鏈問題和20億美元的金額。剛結束小組討論的盧特尼克此時已為趕赴白宮的晚間招待會遲到十分鐘。他們稍后會解決此事。盧特尼克把iPhone遞出，屏幕朝下。拍張照，他說。他的手機背面用標簽機貼著一張印有盧特尼克電話號碼和電子郵件地址的標簽。首席執行官拍了下來。

在特朗普的總統過渡期間，盧特尼克擔任聯合主席，他極力游說，希望被任命為財政部長 —— 一個更有權勢、更有聲望的職位。當特朗普選擇前對沖基金經理斯科特?貝森特而非他時，他崩潰了。“自赫伯特?胡佛以來，就沒有出過一位重要的商務部長，” 一家紐約大型投資銀行的創始人告訴我，“隨便找個人問問，讓他們說出最近五位是誰。” 盧特尼克決心提升這個職位的地位。“我是個不一樣的商務部長，” 他說，“以前沒人在乎這個職位。” 而商務部 —— 憑借其關稅執法權 —— 正處于政府急切重塑全球貿易流動的核心。盡管盧特尼克在全球開展業務的金融服務公司坎托?菲茨杰拉德擔任了數十年董事長，但在這項工作中，他最寶貴的資產或許是對特朗普需求的天生直覺，以及一種極度簡化問題的傾向。一天下午，他坐在我對面，用手指捏著自己灰色扣角領襯衫的布料說：“如果我買這件襯衫，它是意大利產的還是中國產的，都對我們沒好處。我消費了，但沒給任何人提供工作。” 他抓過自己的褲子：“但如果我買的牛仔褲是美國產的，那就很好。” 盧特尼克認為，他和總統有著華盛頓圈內人所不具備的清晰思維。“我在商業上的經驗，這些人都沒有 —— 除了唐納德?特朗普，” 他說，“我太了解他了，知道球要往哪兒飛。”

這不僅僅涉及關稅。盧特尼克對如何改革政府有各種各樣的想法。“如果我在拜登政府，他們會盯著我，好像我來自別的星球，” 他告訴我，“但這位總統，他想做出改變。所以我提出這些想法，他會說：‘就這么辦。’” 為什么不用 “外部稅務局” 取代國稅局呢？這個機構將從外國來源征收關稅和其他稅款，而不是向公民征稅。還有，我們能不能裁掉大部分為人口普查局收集數據的政府調查員呢？（他們 “真的會打電話到內布拉斯加州的林肯市，詢問工裝褲的價格，好像他們沒有電腦一樣。”）盧特尼克最得意的想法是，以每人 500 萬美元的價格出售美國公民身份。他稱之為 “特朗普卡”，樣子就像一張金色的美國運通卡，上面印著總統的頭像。“如果我賣出 20 萬張，每張 500 萬美元，我們就能賺 1 萬億美元，” 他說，“1 萬億美元！你會說：‘這聽起來不像政府該做的事，因為這聽起來太聰明了。’但你只想要結果，對吧？這很明顯 —— 常識而已。”

20 世紀六七十年代，盧特尼克在長島的杰里科長大。他早年就經歷了悲劇：高中時，母親因淋巴瘤去世；大學第一周，父親被誤注射了致命劑量的化療藥物。其他親戚漸漸淡出，留下盧特尼克和他的兩個兄弟姐妹相依為命。

盧特尼克畢業于賓夕法尼亞州的哈弗福德學院 —— 一所小型文理學院，以貴格會傳統和進步價值觀聞名 —— 之后搬到了紐約。他開始在坎托?菲茨杰拉德工作，成為公司聯合創始人伯尼?坎托的門徒。“我晉升得非常快，” 盧特尼克告訴我，“業績不斷翻倍、翻倍、再翻倍。”1996 年，坎托去世，盧特尼克在與坎托的遺孀艾里斯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繼承權之爭后，掌控了公司。盧特尼克的一位老朋友說，交易大廳 “更看重強硬作風，而非傳統分析”。與其他公司相比，坎托?菲茨杰拉德的名聲 “不那么像富家子弟，不那么有貴族氣 —— 可能更多與脫衣舞俱樂部有關的傳聞”。大約在這個時候，人稱 “豪伊” 的盧特尼克在下東區買下了一家名為雷克斯的酒吧。“那很像《雞尾酒》里湯姆?克魯斯的樣子，” 這位老朋友告訴我，指的是那部關于商科學生兼調酒師用技巧為顧客調酒取樂的電影。1998 年，盧特尼克和妻子艾莉森 —— 兩人在廣場酒店舉行婚禮 —— 買下了東 71 街弗里克收藏館后面的一棟美術學院風格聯排別墅，并進行了徹底翻新。（他們的隔壁鄰居是杰弗里?愛潑斯坦。）盧特尼克開始乘直升機參加大學同學聚會。“他總說自己身高五英尺十英寸，但站在錢包上就是六英尺了，” 這位朋友回憶道。

如今，盧特尼克喜歡講述 20 世紀 90 年代的故事，說自己和特朗普在紐約慈善界的 “廉價晚宴” 上尋歡作樂，“追求同一個女孩”，但兩人當時并不特別親近。那時候，盧特尼克對政府沒什么特別興趣。“我是個典型的紐約人，” 他告訴我，“我只是給當地政客捐錢，不管是誰。”

2001 年 9 月 11 日上午，盧特尼克正送兒子凱爾去布朗克斯的精英私立學校霍勒斯?曼學校上幼兒園第一天。坎托的辦公室在世界貿易中心一號樓的頂層。那幾層的所有人都遇難了，包括盧特尼克的弟弟加里。“任何把我和生活聯系起來的繩索都被切斷了，” 盧特尼克后來說。他在曼哈頓上東區的豪華酒店皮埃爾酒店為坎托的家屬設立了危機中心。公司失去了超過三分之二的員工；盧特尼克在電視采訪中失聲痛哭，同時拼命努力不讓公司倒閉。襲擊發生四天后，坎托停止向失蹤員工支付薪水，其中許多人尚未被確認死亡。盧特尼克收到了大量仇恨郵件，其中一封信引用了鮑勃?迪倫的《戰爭大師》：“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 你的錢就那么好嗎 / 能買來寬恕嗎？”

到了春天，盧特尼克和幸存的坎托合伙人向遇難者家屬分發了 6300 萬美元。（他們最終支付的金額是這個數目的三倍。）負責美國政府 9?11 受害者賠償基金的律師肯尼斯?范伯格告訴我，盧特尼克 “堅定地為他的人爭取權益”。盡管如此，關于他拋棄員工的說法還是流傳開來。一群批評者指責盧特尼克虛情假意。我第一次見到盧特尼克時，他立刻提到了 9?11 事件，帶著一種習慣了被詆毀的防御姿態。“媒體指責我不給遇難者發工資，這太荒唐了，” 他說，“所有能賺錢的人都死了。”

盧特尼克確實拯救了坎托；雙子塔倒塌僅兩天后，公司就恢復了交易。“盡管如此，或許是因為人們覺得他中飽私囊，” 一位紐約金融家告訴我，“盧特尼克從未進入曼哈頓最頂級的圈子。” 聽起來很熟悉吧？” 一位親近盧特尼克的人說，“這和特朗普的情況一樣。美國中部的人會想，哇，他太有錢了，有輛金色的車，太成功了。然后在紐約的雞尾酒會上，人們會想，呸，這家伙是誰啊？”

9?11 事件后，特朗普打電話給盧特尼克表示慰問，并祝賀他保住了坎托。七年后，盧特尼克出現在特朗普的真人秀《名人學徒》中。在那一集的慈善拍賣現場，盧特尼克競拍了與約克公爵夫人喝下午茶等物品。那個賽季的參賽選手、英國媒體人皮爾斯?摩根回憶起盧特尼克的登場：“這個謝頂、頭發硬挺的家伙像牛蛙一樣擠進人群，沖過去喊道：‘十萬美元！’然后他看著我眨了眨眼。這是很棒的電視畫面，一場真正的表演。”

2016 年特朗普競選總統時，盧特尼克告訴一位朋友，他認為特朗普是個 “小丑”，并向其對手希拉里?克林頓捐款。不過，他確實支持了特朗普 2020 年的競選。2021 年 1 月 6 日國會山騷亂后，特朗普因 “存在進一步煽動暴力的風險” 被推特封號。當時，有人問盧特尼克是否擔心特朗普在其他網絡平臺上的存在。他回應說：“保持中立的關鍵是兼顧雙方。”

去年夏天，在 11 月大選前夕，特朗普打電話要錢，盧特尼克答應在漢普頓為他舉辦一場籌款活動。不久之后，特朗普請盧特尼克擔任他的過渡團隊聯合主席。盧特尼克起初似乎認為自己能起到某種緩和作用。當時，競選團隊正試圖淡化與 “2025 計劃” 的關聯，這是一項旨在擴大行政權力的全面政策倡議，已經收集了數千名潛在雇員的名單以服務于這一目標。盧特尼克堅稱，過渡團隊不會從那個 “有毒” 的數據庫中招募人員。（最終，他們還是這么做了。）

秋天，盧特尼克乘坐特朗普的競選飛機出行，特朗普開始和他談論關稅、貿易逆差，以及他總體上覺得美國不斷被其他國家 “敲竹杠” 的感受。一位親近盧特尼克的人告訴我，盧特尼克 “有點像個學生”。不過，老師似乎比課程更重要。他的朋友接著說，盧特尼克 “一直喜歡名人”。“我覺得在他看來，這就像和馬特?達蒙或布拉德?皮特相處一樣。” 盧特尼克和特朗普都對 19 世紀末 20 世紀初的美國經濟充滿向往，那是一個在強大國家保護主義支持下實現工業迅猛增長的時代。盧特尼克稱那個時期為 “黃金時代”，一個 “我們的經濟蓬勃發展…… 我們沒有所得稅，只有關稅。我們有那么多錢，以至于美國最偉大的商人們聚在一起，想弄清楚該怎么花” 的時代。

迷信的特朗普在獲勝前拒絕討論政府計劃。但 2024 年 10 月，盧特尼克在從皇后區的一場競選活動驅車返回曼哈頓時，在紐約獲得了與特朗普獨處的一段時間。盧特尼克覺得這是個機會，可以傳達他所謂的 “重大想法” 之一，他告訴特朗普，自己想平衡美國的預算。德懷特?艾森豪威爾是最后一位實現這一目標的共和黨總統，此后這一直是共和黨的幻想。（民主黨人比爾?克林頓在 20 世紀 90 年代曾連續四年平衡預算。）特朗普總是抱怨國家債務，盡管他自己的預算使債務增加了數萬億美元。在車里，盧特尼克提出，美國可以通過每年削減 1 萬億美元開支，并通過關稅和其他一些機制（比如他的 500 萬美元 “特朗普卡”）創造 1 萬億美元收入，來消除 2 萬億美元的赤字 —— 商務部網站首頁現在就有這個卡的廣告。“而你愿意為唐納德?特朗普效力的原因是，他看著我說：‘好啊！’” 盧特尼克說。盧特尼克建議招募埃隆?馬斯克來協助這個項目。（當時，馬斯克正在賓夕法尼亞州為特朗普競選 —— 在集會上跳舞，通過一場合法性存疑的百萬美元抽獎活動吸引人們注冊投票 —— 但他沒有加入政府的正式計劃。）

第二周，盧特尼克飛往得克薩斯州的布朗斯維爾，馬斯克正在那里測試 SpaceX 的火箭助推器。測試結束后，馬斯克去和工程師們慶祝，他的工作人員把盧特尼克安排在 SpaceX 的食堂里，盧特尼克稱那里 “相當于一家瑪格麗塔維爾餐廳”。他吃了一個墨西哥奶酪餡餅，喝了一大杯健怡可樂。幾個小時過去了。盧特尼克說，原來馬斯克在午睡。馬斯克醒來后，把盧特尼克叫到他在園區的住處。兩人在一個簡陋的房間里，坐在塑料椅子上相對而坐，盧特尼克告訴馬斯克，他們應該一起平衡預算。馬斯克同意節省 1 萬億美元很容易 —— 通過削減 80% 的聯邦政府開支。2022 年買下推特后，他對推特的員工也做了同樣的事。“埃隆負責削減，霍華德負責增加收入，” 盧特尼克說。這成了他的口頭禪。他給特朗普發消息說，馬斯克已經加入，這個項目將被稱為 “政府效率部”（DOGE）。盧特尼克和馬斯克在外面合影：雙臂交叉，緊握二頭肌。盧特尼克把照片發到 X 上，寫道：“歡迎來到 DOGE。”

特朗普獲勝后，仍在經營坎托的盧特尼克搬到棕櫚灘，為新政府效力。每天，在海湖莊園眾多吊燈中的一盞下，他會召集特朗普的高級顧問圍坐在會議桌旁，向這位當選總統介紹潛在的任命人選。盧特尼克把候選人的人工智能增強照片放在四臺 85 英寸的電視上，旁邊是簡歷要點；按一下按鈕，就會播放候選人 20 秒的發言片段。“特朗普總統做決定就像指揮交響樂，” 盧特尼克告訴我，“而我想說我是第一小提琴手。” 特朗普迅速填滿了內閣職位，并在 “真實社交” 上宣布了這一消息。盧特尼克告訴我，這是 “世界上最成功的過渡”。一位接受盧特尼克面試、競聘聯邦機構高級職位的候選人覺得他并不太有洞察力。“他馬上就告訴我他有幾十億美元，卻一句話也不聽我說，” 這位現在是政府高級官員的候選人告訴我，“但我喜歡他。他有一種旺盛的猶太活力，就像菲利普?羅斯小說里的人物。我支持‘讓美國再次偉大’，因為我們國家在文化上迷失了，我們需要這種活力。”

盧特尼克在很多方面是特朗普內閣中最具特朗普風格的成員 —— 他直白、不加掩飾地展現了總統的重商主義本能和品牌智慧，以及在鍍金房間里進行交易式的治理理念。盧特尼克對那些讓華盛頓其他人感到不滿的特朗普特質樂在其中 —— 比如為自己個人加密貨幣業務的最高額投資者舉辦宴會的特朗普，接受卡塔爾贈送的價值 2 億美元 “空中宮殿” 的特朗普，把格陵蘭島當成可以購買的東西來談論的特朗普。（坎托?菲茨杰拉德實際上在這個島早就有金融投資。）“霍華德就是那種，‘砰，我想到了，咱們就這么干’的人，” 盧特尼克的一位顧問告訴我。

另一位親近盧特尼克的人描述他的行事方式是 “不管是不是國宴 —— 只要能讓某人給美國投 1000 億美元，那就干。就像，我在這兒，你在這兒，咱們做交易吧。” 最近在沙特阿拉伯的一次旅行中，盧特尼克在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地圖拉伊夫的正式訪問期間，就開始推銷尚未正式推出的 “特朗普卡”。“每個人都非常有禮貌，我拿著手機，” 盧特尼克說，“所以一位高級領導人走過來說：‘你拿手機干什么？’我說：‘我在賣卡呢。’就是這樣！我遇到的每個人都會想買這張卡。”

盧特尼克和特朗普似乎都把政府看作一本巨大的賬簿。起初，DOGE 負責削減開支，盧特尼克負責四處籌錢。DOGE 的努力，或者說馬斯克對它的管理，結局很不光彩 —— 沒省下多少錢，重要服務卻遭到了嚴重破壞。（“這一切都是胡說八道嗎？” 據說特朗普這樣問過。）盡管馬斯克已經退出華盛頓，盧特尼克仍堅稱，他不擔心自己能否兌現承諾。“如果我能讓你明白我的想法，你就會知道能做成什么事，” 盧特尼克告訴我，“這真的很有趣。”

直到 19 世紀末，關稅通常是美國政府的主要收入來源。特朗普一直很迷戀關稅。“‘關稅’是我字典里最美的詞，” 他最近說，“因為關稅會讓我們富得流油。”（今年上半年，關稅帶來了約 1000 億美元收入，只占聯邦預算的一小部分。）但在特朗普看來，關稅的作用不止于增加收入 —— 它們會激勵公司重新投資美國制造業，并扭轉他認為的貿易逆差所固有的不公。“只有在一種情況下，你才能與所有國家實現貿易平衡，那就是沒有貨幣，實行物物交換，” 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教授羅伯特?勞倫斯告訴我，“這是石器時代的經濟學。”

關稅往往會以更高價格的形式轉嫁給消費者；特朗普承認短期內會有 “一點痛苦”。“也許孩子們會有兩個娃娃而不是三十個，也許娃娃會貴幾美元，” 他在最近的一次內閣會議上說。他認為，這是值得的犧牲。在他看來，美國消費者已經成為世界其他地區的增長引擎。但如果說目的是把娃娃生產等產業帶回美國，政府的做法卻如此混亂，正如勞倫斯告訴我的，“這是短期痛苦換長期痛苦。” 他接著說，“美國應該回到自己生產服裝、從事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想法 —— 這類工作美國人根本不想做。”

4 月 2 日，特朗普內閣成員聚集在玫瑰園，參加一場被稱為 “解放日” 的活動。特朗普用這個通常意味著從占領軍或政權中解放出來的節日名稱，說這一天 “美國的命運被重新奪回”。在之前的幾周里，政府內部的各個派系提出了不同的關稅實施方案。特朗普本人喜歡統一關稅的想法；盧特尼克和國家經濟委員會主席凱文?哈塞特則傾向于針對特定國家的對等關稅。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對一部分國家征收全面關稅。財政部長貝森特提出了一個更有針對性的方案，他稱之為 “骯臟十五國”：關稅將適用于與美國存在最高持續貿易逆差的 15% 的國家。各派一直在拉鋸，而一些助手仍在試圖說服特朗普放棄整個計劃。盧特尼克準備了海報板，上面印著最終的關稅稅率。“他和特朗普喜歡演示，” 一位親近政府的人告訴我，“他們喜歡視覺輔助工具。”

在玫瑰園，特朗普把盧特尼克叫到講臺上。“如果你有圖表的話，我想看看 —— 你能拿上來嗎，霍華德？” 特朗普問道。總統大聲念出了一些國家及其對應的數字，然后把圖表還給盧特尼克。“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拿著吧，” 他說。

這次推出一團糟。主流經濟學家表示，這些措施可能會將美國推向衰退，股市和美元都大幅下跌。“他們對所征收的關稅水平沒有清晰的說明或根本邏輯，” 這位紐約金融家告訴我。那家大型紐約投資銀行的創始人說：“如果在高盛、雷曼兄弟或華爾街任何地方做這種事，所有人都會被解雇。” 為經濟民族主義辯護的政治期刊《美國事務》的編輯朱利葉斯?克賴因寫道：“對交通安全法規的微小修改都要經過更徹底的準備、審查和聯盟構建，而這一世紀以來最大的關稅上調卻沒有。” 他補充說，這是在 “沒有與行業進行任何有意義的協商 —— 包括這些措施本應惠及的美國制造商 —— 也沒有進行政治宣傳的情況下完成的。”

那天晚上，特朗普怒氣沖沖地打電話給盧特尼克，想知道關稅數額是怎么確定的。盧特尼克自己也不確定。特朗普讓盧特尼克去電視上為這些關稅辯護。即使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得承擔責任。

1981 年，羅納德?里根總統的預算主任戴維?斯托克曼承認，“我們中沒有人真正理解所有這些數字背后的情況。” 他說的是政府預算的 “內部奧秘”。“解放日” 宣布的關稅稅率也導致了一系列類似的、含糊其辭的承認。一些評論員指出，讓 ChatGPT 設計全球關稅政策，得出的結果可能也差不多；有人猜測，實際上是 DOGE 的工程師這么做的。白宮說這些數字是經濟顧問委員會計算的，但哈塞特隨后又說是美國貿易代表賈米森?格里爾算的。還有人歸咎于特朗普的長期顧問、貿易鷹派彼得?納瓦羅。一位參與討論的人告訴我，他仍然不確定最終數字的來源，稱這些計算 “就像九年級的數學題”。

在玫瑰園活動的第二天，福克斯新聞的肖恩?漢尼蒂問盧特尼克，美國消費者應該預期新關稅會帶來什么經濟影響。盧特尼克卻抱怨起了歐盟。“他們不接受美國的龍蝦，” 他說，“他們討厭我們的牛肉，因為我們的牛肉品質好，他們的不行。” 同一天，他告訴福克斯新聞的另一位主持人杰西?沃特斯，關稅意味著 “機器人將取代我們在世界各地看到的廉價勞動力”。三天后，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節目中被要求澄清時，他說：“數百萬工人擰螺絲組裝 iPhone 的那種工作？這類工作將會回到美國。”

盧特尼克混亂的高談闊論，以及一位親近他團隊的人所說的他 “天真地認為自己能推銷任何東西”，在一些人看來是個軟肋。“總的來說，最好別讓他上電視，” 一位資深特朗普顧問說。另一位 “讓美國再次偉大” 運動的活動人士稱盧特尼克是 “狂歡節小販”。史蒂夫?班農稱他的露面是 “徹底的災難”。最近我向白宮高級官員詢問盧特尼克的情況時，他們口徑一致。副總統 J. D. 萬斯告訴我：“霍華德是個天生的推銷員。” 哈塞特說：“霍華德精力非常充沛。” 特朗普的副幕僚長斯蒂芬?米勒補充道：“沒人比霍華德更能拼。” 盡管如此，一位親近政府的人告訴我，白宮很多人認為盧特尼克 “聲名狼藉，所以需要找個壞人的時候，大家就會怪他。他不被視為真正的行動者，只是個跑腿的。”

4 月下旬，盧特尼克參加了在華盛頓舉行的年度 “山丘與山谷論壇”，這是一個面向 “技術創造者” 和政策制定者的活動。在國會山參加了一整天的 專題討論會（如 “重塑兵工廠：為 21 世紀戰場設計國防部”）后，部分與會者前往聯合車站參加晚宴。風險投資家們與國防承包商、企業高管和國會議員在主題雞尾酒會上交杯換盞；賓夕法尼亞州參議員約翰?費特曼穿著運動衫四處走動。盧特尼克發表了主題演講。他一開始舉了一些貿易逆差的簡單例子，似乎是為了引導觀眾 —— 仿佛觀眾都是小學生 —— 理解政府正在推行的經濟重塑。“我和我的理發師之間就有貿易逆差，” 他說，暗示這不公平，理發師應該補償他來平衡。“我和我的雜貨店之間也有貿易逆差。對吧？我只是從他們那里買東西。這太荒謬了。”

特朗普提名的負責經濟增長、能源和環境的副國務卿雅各布?赫爾伯格是該論壇的聯合創始人，他告訴我，他邀請盧特尼克是因為 “他知道如何將宏大想法轉化為現實，并讓行業與國家目標保持一致”。但在盧特尼克演講時，觀眾明顯感到困惑和不適。“他的類比和軼事似乎誤解了在場這些精明的科技和金融人士，” 一位與政府有聯系、帶著幾位知名風險投資界人士參加活動的人告訴我，“很明顯，為什么盧特尼克的風格對特朗普有吸引力。但讓我們安心的是，政府里有貝森特這樣聰明的人在為我們著想。”

“解放日” 之后，財政部長貝森特飛往海湖莊園，勸說總統暫停關稅。他和盧特尼克都忠誠地為總統的心頭好辯護，但貝森特似乎對忠誠的限度有更現實的認識。或者，正如一位親近政府的人所說：“貝森特試圖緩和特朗普的保護主義沖動，并以明智的方式解釋這些沖動。盧特尼克則是個不世故的忠實信徒，助長了人們認為的總統最糟糕的政策本能。”

整個春天，特朗普發布了太多與關稅相關的威脅和反轉，以至于批評者創造了一個綽號來形容他的行為：TACO，即 “特朗普總是臨陣退縮”（Trump Always Chickens Out）的縮寫。就連征收關稅的理由也一直在變：是為了懲罰美國的貿易伙伴 “作弊”，是為了減緩芬太尼流入美國，還是為了籌集數十億美元、“甚至數萬億美元” 的收入。“對特朗普來說，關稅就是他的錘子，什么都能當成釘子，”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莫里斯?奧布斯特費爾德告訴我。盧特尼克頻繁出現在華盛頓，扮演著一款人們不想要的產品的推銷員角色。5 月的一個雨天，在華盛頓一個新的濱水開發區，我和他一起參加了由 Axios 聯合主辦的關于人工智能、貿易和 “新權力規則” 的活動。當盧特尼克走上舞臺時，采訪者問關稅到底是怎么回事。盧特尼克告訴觀眾：“現在世界上所有產品都要征收 10% 的關稅，無一例外…… 我想讓你們知道，5 月份美國將獲得 350 億美元的關稅收入。” 至于負面影響，他問道：“你們有人感受到了嗎？說真的？” 觀眾發出抱怨聲，很多人喊道：“感受到了！”

特朗普暫停關稅后，承諾在 90 天內達成 90 項貿易協議。盧特尼克將牽頭此事。到 6 月初，距離最后期限還有一個月，政府一項協議都沒達成，只確定了一個框架。在一次國會聽證會上，賓夕法尼亞州民主黨眾議員瑪德琳?迪恩追問剩下的 89 項協議進展。“我正在辦，” 盧特尼克厲聲說。他解釋說，各國可以通過鼓勵企業將工廠遷到美國來避免關稅。“這個概念非常、非常清晰，” 他說。（迪恩舉起一根香蕉。“我們不能在美國種香蕉，” 她說。）政府達成的唯一一項協議是與英國簽訂的；該協議將擴大美國在英國的市場準入，涉及動物飼料、貝類和紡織品等產品，同時降低對英國產鋼鐵和鋁的關稅。6 月 16 日，特朗普和英國首相基爾?斯塔默在加拿大阿爾伯塔省的 G7 峰會上簽署了這項協議。當特朗普舉起最終協議時，文件從他手中被風吹走了。斯塔默蹲下身去撿。

幾天前，英國駐華盛頓大使館為慶祝查理三世國王的生日舉辦了一場夏日花園派對。英國大使彼得?曼德爾森共同舉杯，向特朗普、查理和美國即將到來的 250 周年慶致敬。在講話中，他溫和地暗示這項貿易協議是為了安撫總統。“我們平衡的貿易關系，現在得到了加強 ——” 他停下來讓眾人笑，“通過一項貿易協議，一項美好的貿易協議。我們確實是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的黃金走廊。” 歷史悠久的路虎車型停在外面的草地上。（根據協議，少數英國汽車進口關稅可以從 25% 降至 10%。）

在與英國的談判中，盧特尼克會見了斯塔默的顧問瓦倫?錢德拉，錢德拉沒有正式的貿易背景，但被描述為 “超級社交家”，來自私營部門。“他們知道不能讓霍華德和那些古板的貿易談判代表打交道，那些人會把談判拖上兩年，” 盧特尼克團隊的一位人士告訴我，“他們就像做媒一樣。” 錢德拉的飛機降落在華盛頓后，深夜，盧特尼克和他在盧特尼克家共進了三道菜的晚餐。第二天他們將開始多次會面中的第一次。“作為貿易談判代表，霍華德的方式很不合常規，” 錢德拉說，“我更愿意把他描述成一個典型的交易撮合者 —— 直率、直接、強硬、有創造力，這也反映了我們與本屆政府的互動。” 另一位與盧特尼克打過交道的談判者告訴我：“你基本上就是聽他滔滔不絕地講特朗普如何看待世界，以及我們哪里都做錯了。他一進來就氣勢洶洶，說個不停，沒完沒了。”

貿易協議通常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完成 —— 平均談判持續 917 天。1947 年簽署的《關稅及貿易總協定》（GATT）在數十年間一直是管理國際貿易的主要多邊協議。其主要目的是降低關稅和促進自由貿易。成員國不斷對其進行重新談判；最后一輪談判始于 80 年代中期，持續了七年多，產生了近 30 萬頁的法律文本。它涵蓋了從牙刷到艾滋病治療藥物的方方面面，并最終促成了 1995 年世界貿易組織（WTO）的成立，以執行新規則。特朗普長期以來一直抱怨 WTO，他的 “解放日” 協議試圖將其邊緣化。

與英國的協議和其他仍在進行中的協議一樣，更多的是繼續談判的基礎，而非實際承諾。條款模糊且無法執行，可撤銷且不具約束力。“在某種程度上，你不得不問，特朗普真的想要協議嗎？” 彼得森研究所的奧布斯特費爾德說，“還是說他只是想不斷制造波瀾，讓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但最終并沒有真正重塑貿易，使其更有利于美國？”

一位來自另一個主要貿易伙伴的談判者告訴我，談判因 “目標不斷變化” 而變得復雜。他說，首先，“你不知道這些關稅是否合法。” 一些州和企業起訴總統，稱他援引《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他據此征收關稅）是違憲的。而且當特朗普通過社交媒體發布與關稅相關的法令時，其含義往往難以理解。5 月，他在 “真實社交” 上發帖稱，“任何在外國制作并進入我國的電影” 都將被征收 100% 的關稅。“說到對電影征收關稅，是指實際的膠片盒，還是流媒體？” 這位談判者說。談判的時間被極大壓縮，這讓這些協議感覺 “更像是私人商業交易，更像是君子協定。但如果周末突然發現，基于一條‘真實社交’帖子，鋼鐵關稅就變了，這還能叫君子協定嗎？”

在這些談判中，盧特尼克有一種獨特的施壓方式。這位談判者告訴我：“和他打交道時，你會感覺到他在考慮除了關稅之外，還有其他工具可以用來懲罰我們。他會含糊地威脅說，我們可能無法獲得美國技術，他們可能會損害我們的利益。” 他和他的團隊認為，他們的工作是讓盧特尼克覺得他們已經被迫屈服。“我們必須讓盧特尼克相信，他可以告訴特朗普，他已經迫使我們讓步了。” 他說。

盧特尼克喜歡明確表示，他是唯一能說服特朗普達成協議的人。在很大程度上，他并不在乎與盟友保持關系。“這其實有點坦誠，” 另一位談判者告訴我，“就像，別把這當成別的什么，這就是敲竹杠。” 一位親近盧特尼克的人將他的風格比作史蒂夫?威特科夫 —— 特朗普的高爾夫球友，后來成為特使，被派去斡旋烏克蘭和加沙的敵對行動。“像盧特尼克或威特科夫這樣的人，特朗普會視為老朋友、交易撮合者，” 這位親近盧特尼克的人告訴我。他認為他們愿意無視外交規范。“就像總統說的，我們為什么要有北約？總統似乎在解釋他不明白北約能給我們帶來什么。” 一位與政府有關聯的人告訴我，“我們做的很多事情都有價值，但我們沒有收費，所以為什么不收費呢？如果我們允許移民入境，為什么不讓他們付錢？人們會愿意付的。如果我們幫助烏克蘭，為什么不讓他們給我們回報？”

5 月中旬，特朗普在白宮國宴廳為肯尼迪中心董事會舉辦了一場晚宴。（今年早些時候，他解雇了該機構傳統上無黨派的董事會，并親自擔任主席。）政府官員和新董事會成員圍坐在擺著粉色鮮花和高大白色蠟燭的圓桌旁。特朗普在亞伯拉罕?林肯的畫像下向客人致辭。這幅畫掛在一個石壁爐上方；二戰末期，富蘭克林?羅斯福下令在壁爐架上刻上約翰?亞當斯的一句祝福：“愿只有誠實和智慧的人能在這屋檐下統治。” 盧特尼克和妻子以及司法部新任赦免律師埃德?馬丁坐在一桌。總統點名表揚了幾位與會者，包括國務卿馬可?盧比奧（“我知道他有多強硬，因為我以前不得不和他同臺 —— 他可不客氣”）、司法部長帕姆?邦迪（她和 “房間里最帥的男人” 在一起），以及白宮幕僚長蘇西?懷爾斯（“她是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女人”）。他稱贊盧特尼克重建了坎托?菲茨杰拉德。“一家頂級公司，” 特朗普說，“他總是早上六點、五點半就到了 —— 你知道，很多股票經紀人都得這樣。有一天你得給我解釋解釋。可能是內幕交易吧，帕姆，我也不知道。”特朗普一邊讓白宮工作人員開始上菜——蔬菜沙拉和惠靈頓羊肉——一邊繼續說。

特朗普剛剛結束第二任期的首次重要出訪，行程遍及中東三個君主制國家：沙特阿拉伯、卡塔爾和阿聯酋。盧特尼克也陪同他一同出訪。此前，一些在9/11事件中遇難的康托爾員工家屬曾請求盧特尼克協助引渡一名與襲擊事件有關的沙特公民，證據是最新公布的證據。盧特尼克沒有這么做。“9/11家庭聯合會”全國主席特里·斯特拉達告訴我：“霍華德年復一年地和我們一起哭泣。你以為我們會說，‘你真好’嗎？你不能僅僅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了，我們需要和他們達成協議，就把事情掩蓋起來。”

盧特尼克和特朗普談到這次旅行時，就好像這是一次在瑪莎葡萄園島舉行的夏季籌款活動，而且比預期的要好。陪同他們的還有數十名美國企業高管。特朗普說：“我們帶回了大約 5.1 萬億美元”，并吹噓這三個國家在國防、技術和人工智能方面投資的承諾。“我們現在談論的是數萬億美元。想想看。。。我們說的是大數字。”（事實上，特朗普帶回的資金還不到他聲稱的十分之一。參議院民主黨人給盧特尼克發了一封信，表達了擔憂，他們擔心這些交易“批準出售敏感的美國技術以換取虛假的承諾”和“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直接威脅”。） 特朗普開玩笑說要取消肯尼迪中心的 “只給女同性戀看的莎士比亞劇”，盧特尼克拍著桌子哈哈大笑。他是特朗普笑話笑得最大聲的人，這不是其他朝臣那種刻意的竊笑；他似乎是真的很開心。

當天早些時候，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為陣亡警察家屬舉行的招待會上，特朗普若有所思地說：“我的一生都是交易。一個大交易。” 那天早上，他和弗拉基米爾?普京通了兩個多小時的電話，討論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我們已經花了數千億美元，” 特朗普說，指的是美國向烏克蘭提供的援助。在特朗普的賬目中，中東之行有助于抵消這筆開支。“我們在四天內就賺回了更多，” 他說。

幫助總統獲得外國投資并非商務部的原始職責。1903 年西奧多?羅斯福簽署法案成立該部門時，其任務是執行移民法、進行人口普查和保護阿拉斯加海狗。國家水族館最初就設在該部門總部的地下室；全國各地的魚類以及五只短吻鱷生活在水磨石環繞的水箱里。當時，這是有史以來最大的辦公樓之一。

如今，在商務部總部，走廊里掛滿了宣傳美國人口普查的復古海報，“創新” 一詞在談話中頻繁出現。“部長在某種程度上定下了基調，” 盧特尼克的一位高級顧問告訴我，“我們不是暴徒，但我們會質疑基本原則。” 例如，盧特尼克創建了一個新的 “投資加速器”。正如另一位顧問所說：“如果你有 10 億美元，我們會為你提供專屬服務。” 盧特尼克和特朗普喜歡反復琢磨商務部可以實施的想法。上個月，當日本制鐵以 150 億美元收購美國鋼鐵公司時，盧特尼克幫助特朗普談判達成了一項 “黃金股” 協議。這項安排實際上賦予總統在美國鋼鐵公司的非財務股權，并對其事務擁有重大影響力。

盧特尼克對金錢和政治之間界限模糊的表象毫不在意，一些議員聲稱他從自己的職位中獲利。他被參議院確認任職后，他的兩個二十多歲的兒子布蘭登和凱爾分別被任命為坎托的董事長和執行副董事長。（凱爾是一名 DJ。）去年，坎托收購了 Tether（一家與洗錢、恐怖主義和國際欺詐有關聯的加密貨幣公司）5% 的股份。（Tether 尚未被指控任何罪行。）坎托還管理著 Tether 的大量資產，并為此收取數百萬美元的費用。自特朗普當選自特朗普當選以來，Tether 的市值已升至超過 1600 億美元。據《華爾街日報》報道，Tether 董事長吉安卡洛?德瓦西尼告訴同事，盧特尼克將 “利用他的政治影響力試圖化解 Tether 面臨的威脅”。（盧特尼克的發言人對此予以否認。）據悉，盧特尼克帶了一位同時為 Tether 和坎托工作的游說者參加過渡會議，現在還參與特朗普的一個加密貨幣咨詢小組，該小組負責決定如何監管 Tether 等公司。“錯過商業機會對他來說簡直是生理上的痛苦，” 他的老朋友告訴我。另一位商務部顧問在談到盧特尼克和特朗普時說：“他們只是兩個交易高手，走進房間，和那些考慮把錢投到哪里的人打交道。他們都是智商很高的人。”

今年夏天早些時候，盧特尼克在弗吉尼亞州北部的專利商標局（商務部 13 個局之一）舉行了一場市政廳會議。他一到，就被帶到國家發明家名人堂博物館。他按了一個按鈕，播放出皮爾斯伯里面團寶寶的笑聲，然后聞了聞一桶培樂多橡皮泥。（這種聲音和氣味都已注冊為商標。）在一個讓游客識別假冒產品的互動展覽中，盧特尼克在兩個斯伯丁籃球前停了下來。他指著我問道：“你能猜出哪個是假的嗎？”

在樓下，數百名商務部員工吃著甜甜圈，室內合唱團演唱著《美麗的美國》。然后他們涌入禮堂參加盧特尼克的市政廳會議，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為了緩解人們對 DOGE 削減開支的擔憂。在問答環節，一位部門主管詢問他是否應該擔心部門的財務狀況。盧特尼克已經批準解雇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的數百名員工，包括天氣預報員，以及國家標準與技術研究院的約 70 名員工，該研究院負責監管從電力到原子鐘等各種測量標準。他提議將商務部的整體預算削減近 17%。“我們將為美國賺更多的錢，” 他宣布。

后來，盧特尼克告訴我，他不明白民主黨為什么反對他的削減計劃，其中還包括國家氣象局那些在緊急情況下至關重要的員工。“如果我問他們，‘你們為什么不喜歡這樣？’他們的答案會是‘因為我所在的選區有這 12 個人！’” 他告訴我，“他們會說，‘為什么這個氣象站不能 24 小時有人值班？’我說，‘天氣預報是基于數據的。你不一定非要在自己的選區才能預報天氣。’又不是說人們看著窗外說，‘哦，要下雨了！’”

盧特尼克提出了各種關于如何提高該部門和其他政府機構效率的想法 —— 比如讓美國郵政局進行人口普查。“你有孩子了？告訴你的郵遞員就行 —— 他們會拿出 iPad 記錄，” 他告訴我。郵政局雇傭了 10 到 22 頭騾子，為住在大峽谷的少數人投遞郵件。他想把這些騾子處理掉。（“這簡直難以置信！” 他告訴我，“這有多蠢？”）

6 月下旬我去商務部總部時，貿易協議方面沒什么進展。盧特尼克隨身帶著 “特朗普卡” 的實體原型，仔細查看報名名單，看看誰感興趣。兩天后，特朗普突然終止了與加拿大的談判，以抗議該國希望對幾家美國科技公司征收數字服務稅。他稱日本 “被寵壞了”。僅憑特朗普式的強硬態度就能迫使他想要的結果出現嗎？“我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特朗普說。

距離 90 項協議的最后期限不到一周，美國似乎只達成了三項。特朗普在 “真實社交” 上宣布了第三項與越南的協議。之后，越南談判代表稱他在未告知他們的情況下將關稅率提高了一倍，該國至今拒絕簽署協議。另一個自設的最后期限即將到來。特朗普命令共和黨議員在獨立日前通過他的 “大美麗法案”—— 一項龐大的財富轉移計劃，將為富人減稅，削減窮人的福利計劃，并且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的說法，將使聯邦赤字增加 3.4 萬億美元。

7 月 4 日周末，特朗普和盧特尼克在總統的貝德明斯特高爾夫俱樂部閉門不出，準備信件，呼吁為一些國家設定新的最后期限和新的關稅。特朗普向來知道如何重新包裝壞消息。“拋出一個不合理的提議，看看有沒有人愿意讓步，然后轉變方向，降低預期，告訴人們你取得了勝利，” 這位紐約金融家說。

自 “解放日” 以來，整體貿易逆差實際上惡化了。通貨膨脹正在上升。盡管如此，這位金融家告訴我，經濟影響可能不如對美國在世界舞臺上可信度的損害嚴重。“在特朗普的談判風格中，沒有對持續關系的期望，” 他說，“他在國際場合使用激進的房地產技巧。我們還得和所有這些國家在其他問題上合作。真正的風險是，如果你把你的對手當成一錘子買賣，會發生什么。”

這些發布在 “真實社交” 上的信件頂部有金色的紋章，里面充斥著隨意的大寫字母和令人困惑的措辭。在通知印度尼西亞將從 8 月 1 日起繳納 32% 的關稅時，特朗普寫道：“盡管如此，我們決定與你合作，但前提是更平衡、更公平的貿易。因此，我們邀請你參與美國這個世界第一大市場的非凡經濟 ——”有時候，經濟邏輯似乎從這個等式中消失了。特朗普發出一封信，要求對巴西征收50%的關稅，理由是針對特朗普的盟友、因企圖政變而被起訴的前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的“政治迫害”。而美國實際上對巴西保持著貿易順差。

發完信后，特朗普和盧特尼克乘坐直升機前往莫里斯敦機場，空軍一號已在那里等候。特朗普戴著一頂印有“USA”（美國）字樣的超大白色棒球帽，盧特尼克則穿著黑色西裝外套和白襯衫。“關稅就是關稅，”特朗普告訴記者。德克薩斯州的山洪暴發，救援人員正在搜尋幸存者，其中包括一個夏令營的年輕女孩。已有 79 人確認死亡；當地國家氣象局辦公室的關鍵職位空缺，州官員質疑，在災難發生時，人員短缺是否導致了協調不力。一名記者問盧特尼克，他的削減是否與此有關。他搖了搖頭，打斷了已經張開嘴的特朗普。“與此無關！” 盧特尼克說。飛機引擎正在運轉，兩人都不得不大喊才能被聽到。很快會簽署更多貿易協議嗎？“我右邊的這位先生會決定，” 盧特尼克說，微笑著看著特朗普，“他做決定的時候，我會在他身邊。” 特朗普轉身登上空軍一號的舷梯，盧特尼克站在停機坪上，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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