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臺下,時間像一條被拉長的拳擊纏手帶,越繃越緊。巴赫拉姆·穆爾塔扎列夫站在拳擊訓練館的角落,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眉骨滾落,砸在腳邊的帆布上,發出輕微的“嗒”聲。他抬頭望向墻上的日歷——七月二十五日,距離八月四日只剩十天。那張薄薄的紙頁像一道分水嶺:左邊是漫長的空白,右邊可能是刀口舔血的對決,也可能依舊是空白的延續。
去年十月,他在三回合里干脆利落地終結了蒂姆·茨尤,一夜之間把名字寫進英雄輩出的超次中量級版圖。可諷刺的是,蒂姆·茨尤在那之后又打了兩場,甚至還出現在世界拳王戰的舞臺上,而他巴赫拉姆·穆爾塔扎列夫卻像被按了暫停鍵,只能隔著屏幕看別人流汗、流血、數錢。拳迷在社媒上刷到他的舊集錦,留言里總帶著一句:“這家伙沒有退役吧?”
IBF的傳真像一張催命符,逼著他必須在八月四日前和強制挑戰者埃里克森·魯賓達成協議,否則就扔進公開競標的大鍋。埃里克森·魯賓二十九歲,正值當打,曾和杰梅爾·查洛、塞巴斯蒂安·方多拉都鏖戰過,經驗老辣。穆爾塔扎列夫聳聳肩,用結結巴巴的英語夾雜俄語咕噥:“行吧,那就九月,或者十月,只要別再讓我對著空氣揮拳。”
原本,他的推廣人想安排一場比賽,對手是英國左撇子喬什·凱利。談判桌上,兩邊團隊像拉鋸戰,轉播權成了最后一根稻草。IBF卻突然插足,把埃里克森·魯賓推到聚光燈下。穆爾塔扎列夫聽完翻譯的轉述,只是咧嘴一笑:“埃里克森·魯賓也好,喬什·凱利也罷,都是四條邊、四根繩,誰進來都一樣。”
可他也承認,心里有點燥。訓練館外的停車場,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他踩著影子來回踱步,像要把這一年的憋屈碾碎。“他們都說想打,真把合同遞過去,又集體失聲。”他說起凱利團隊,語氣里帶著莫斯科冬天般的冷幽默,“鍵盤上的勇士,簽字筆一遞就變成鴕鳥。”
受傷的事被記者反復追問。他攤開右手,掌背一道淡白色的疤,像被歲月輕描淡寫地劃了一筆。“比賽前一周就裂了,醫生讓我開刀,我嫌慢,纏緊繃帶就上場。”他笑自己當年的魯莽,也笑命運給的黑色幽默——那一晚他贏了金腰帶,卻輸了時間。六周康復、三個月等待,結果等來的不是鈴聲,而是一連串“再等等”。
經紀人克利馬斯在電話那頭解釋轉播商、檔期、票房,像念咒。穆爾塔扎列夫把手機扔到沙包上,砰的一聲,沙包晃了晃,像被無形的拳頭擊中。“我只想有人站在我面前,讓我知道該往哪兒出拳。”
魯賓在社媒上隔空喊話:“準備好把腰帶交出來。”穆爾塔扎列夫讓翻譯回了一句俄語諺語:“狗叫得兇,不一定敢過河。”說完自己又補了一句:“不過,如果他真敢過,我歡迎。”
拳館里,新換的燈泡亮得刺眼,照得擂臺中央的帆布像一片干涸的湖面。助教遞來纏手帶,他一圈圈纏緊,指節被勒得發白。纏到最后,他抬頭問:“如果九月真打,你賭我幾回合?”助教沒回答,只是把牙托塞進他嘴里,含糊地說:“先咬緊這個,剩下的上場再想。”
夜漸深,穆爾塔扎列夫獨自留在館里,對著鏡子空擊。左勾、右直、后撤步,汗水在鏡面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溪流。最后一記擺拳收勢,他對著鏡中的自己低聲說:“別再讓影子陪我練拳了,好嗎?”
窗外,莫斯科郊外的鐵軌傳來汽笛,像一聲遙遠的開賽鈴。他脫下拳套,關燈,把黑暗連同沉默一起關在身后。明天太陽升起時,合同也許就躺在桌上,也許依舊是空白。但此刻,他只想好好睡一覺——夢里最好有鈴聲、有燈光、還有一個敢站在他對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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