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半,北貝爾法斯特的碼頭還帶著寒冷的潮氣。邁克·康蘭(Michael Conlan)拎著磨舊的跑鞋,沿著拉根河慢慢熱身。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條不肯松開的繃帶——糾纏著他,也纏著他過去那兩場敗仗。
2023年先是在IBF世界拳王戰中輸給路易斯·阿爾貝托·洛佩斯(Luis Alberto Lopez),接著又栽在喬丹·吉爾(Jordan Gill)手里,他把自己關進沉默里整整十五個月。拳館衣柜的鑰匙也交了回去,連纏手帶都塞進抽屜。那段時間,他唯一堅持的事是跑:沿著堤岸,穿過隧道,跑到呼吸里全是咸味的海風。跑不動了就走,走累了就坐在防波堤上,看貨輪進港,看天色從鐵灰轉成蟹殼青。他說那不是訓練,是“把腦袋里的噪聲甩到腳后跟后面”。
直到今年三月,他才重新戴上牙托。對手是印度的阿薩德·阿西夫·汗,一個名不見經傳卻硬得像花崗巖的拳壇老兵。邁克·康蘭知道自己不可能“漂亮”地贏——十四個月沒碰拳套,連怎樣出刺拳都忘了大半。但他告訴新教練格蘭特·史密斯:“別攔著我,讓我打滿八回合。”
如果你看這場比賽的回放,你會發現,邁克·康蘭這場比賽沒有高光時刻:刺拳低、后手偏高、腳步黏得像剛換的鞋墊。阿薩德·阿西夫·汗的頭骨讓邁克·康蘭的右手背腫了三天,左眼也被撞出一圈烏青。觀眾席里有人嘀咕“昔日的倫敦奧運會銅牌得主怎么混成這樣了?”邁克·康蘭聽見了,但是他卻只是咧嘴笑笑——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是喝彩,而是把讓自己盡快適應比賽的節奏。
“如果第一回合我就把他打倒,我反而會慌:‘原來我只能欺負這種級別的?’”邁克·康蘭后來跟隊友在更衣室里說,“阿薩德·阿西夫·汗讓我確認——我還能挨重拳,還能疼,還能咬牙打下去。”賽后第三天,他回到訓練館,右手纏著冰袋,對著鏡子空擊了整整十二回合。
如今,邁克·康蘭已經33歲了,對于他的下一場比賽,很多人認為這將是他的“最后一搏”。在得知外界的宣傳之后,邁克·康蘭卻搖頭:“不是最后一搏,是最后一程。”新推廣人瓦瑟曼把比賽安排在9月5日的都柏林——對于出生于北愛爾蘭的邁克·康蘭而言,這也是他的家門口,到他比賽時,將有一萬五千名嗓門比鼓風機還響的愛爾蘭老鄉到場為他助威。
邁克·康蘭的對手是來自利茲的杰克·貝特森,這位目前保持不敗的年輕拳手以體力充沛,步伐花哨而出名。對于這樣的對手邁克·康蘭很是滿意,他對記者說:“挺好,年輕人的膝蓋還沒被歲月啃過,我正好試試自己的老骨頭還能不能拐彎。”
現在,邁克·康蘭每天兩練,上午在史密斯的小館子里磨技術,下午去郊外爬坡。爬坡時他不再戴耳機,山風呼啦啦灌進來,像觀眾山呼海嘯的預演。偶爾有遛狗的路人認出他:“嘿,米奇,這次別再掉鏈子了!”他揮手,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放心,鏈子早換成鋼絲繩了。”
至于信心,他說那玩意兒從來就沒丟過。“拳擊嘛,總有人贏,總有人躺。我躺過兩次,知道地板有多涼,也知道怎么爬起來。”晚上回家,他把兩個女兒哄睡后,會打開抽屜,取出那副舊纏手帶——邊緣已經起毛,還帶著汗堿。他不扔,也不戴,只是放在掌心掂一掂,像和老朋友打招呼:
“再支持我一次,就最后一次。”
窗外,大西洋的浪頭拍岸,一聲比一聲沉重。此時,邁克·康蘭把燈關掉,讓黑暗把整個房間灌滿。明天還要早起跑步,還要繼續揮動自己的拳頭,但此刻他已經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裁判在開賽前敲起的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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